赵妨玉扯扯赵妨锦,两人对视一眼,黑白的眸子里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大夫人温热的手在两人背后一推,赵妨锦和赵妨玉相携而出,一左一右扶住老太太。

这样的机会难得,难得老太太的大丫鬟不在身边,贴身的宋妈妈还在拦着那状似疯了的丫鬟。

老太太的手枯瘦,常年礼佛茹素让这位富贵至极的官家老夫人瘦的手上找不出多余的脂肪,瘦到仿佛只有一层皮在包裹骨头。

但这样的手在与赵妨玉相触的一瞬间,就紧紧将赵妨玉的手握在手心。

“别怕,也别看。”

说着,老太太就带着赵妨玉和赵妨锦离开,宋妈妈走到大夫人身边,和大夫人一同善后。

耳边的喧闹声越来越远,赵妨玉眼睛里还闪过后怕和不解。

赵妨锦和赵妨玉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回去,还没到老太太的寝房,就接二连三的遇到本应该在外面的丫鬟。

几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穿着或红或粉的褙子,内里是如出一辙的雪白长袖和褶裙,唯独袖口领口的绣的花和头上戴的首饰略有差别。

无不是一见面就跪下,都是来认错的。

不多时赵妨玉就看明白,原来是老太太路上带了许多东西,昨日只是连夜收进府中,并不曾细分,今早请安前老太太给人都安排出去收拾行李,四个大丫鬟各管各的,往常在别院中习惯了,所以出门才只带了一个宋妈妈。

“再是大罗金仙也猜不出能在自家府邸遇到这样悍匪似的丫鬟,姐姐们一路劳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祖母也饶一回姐姐们,跪坏了祖母明日还要心疼呢。”

赵妨锦笑的灿若春花,娇嫩的脸故意撒娇卖痴,就连一边的赵妨玉都看的有些呆愣。

别的暂且不说,赵妨锦的脸,却是越长越好看了。

老太太的想法和赵妨玉差不多,都是觉得赵妨锦可爱至极 。

赵妨玉不发一言,默默充当拐杖。

一路将老太太平安送回寝房,赵妨玉心中才松下一口气。

好感度还是要刷的,万一成功了呢?

反正又不吃亏,跟着大佬蹭经验,刷脸,这事儿赵妨玉熟得很。

只不过上辈子是被上司抢功劳,这辈子是和大姐带着刷脸,已经轻松很多了。

送完人赵妨玉就坐在廊下看老太太养的黄鹂鸟。

鸟笼做的好看,但连个遮盖也没有,只有一根细细的木棍给鸟儿抓握容身。

一振翅就能飞走的笼子,连一片羽毛都关不住,再加一根细链,就锁住一只又一只的黄鹂。

“四姑娘若是喜欢,不妨也养一只。”

深灰色的屋檐上是湛蓝的天,这边黄鹂阵阵,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归大夫人的地位不可动摇,除非赵妨兰的病情严重到留下病根,否则动不了大夫人一分一毫。

赵妨玉眼前一遍遍浮现起为了赵妨兰一次次扑向老太太的小丫鬟,大概也就十来岁的模样,大概连12岁都没有。

放到现代,还是个小学生呢。

这一番过后,留给她的总不会是个好结局。

轻则送走重则发卖,总归赵家留不下她。

为了赵妨兰?值得么……

赵妨玉不认识那个小丫鬟,只是替她不值,不只是替她不值,也替曾经的巧慧等人不值。

说到底,无论赵妨兰做错什么,承受伤害的永远身边人,她自己不动如山,动动嘴皮子,就有一堆人要为了她的贪念付出代价。

甚至是命……

“姑娘,大夫人派人来人寻,说是有事。”

第33章 邪火乱烧

寿安堂内,赵悯山和大夫人分别坐在上首。

刚才满地乱窜的丫鬟此时在外面跪倒一片,宋妈妈正看着这些人被捆起来,一道捆一道还指着另一边站着的小丫鬟大声喝骂:“危急时刻连护主都不知道的东西,咱们赵家养不起这样的大佛!你们的命都金贵,一个个上辈子都是如来佛,这样的金贵人物,也就是这辈子糟了难委屈了,总有遇难成祥的时候,都去庄子上寻造化吧。”

说着,一碗碗哑药灌了下去。

赵妨玉第一次见到这样骇人的景象,她从来都知道封建礼教吃人,但没见过这样活生生“吃人”的现场。

赵妨锦目不斜视,四平八稳的牵着赵妨玉走过那一片人面前。

鲜红色的裙摆从那些人面前拂过,有人想拉,却被宋妈妈狠狠踩住手,忍不住发出痛呼。

宋妈妈回头对赵妨锦和赵妨玉行礼,灰纹绸缎褙子微微反光:“姑娘们别被这些贱东西唬住了,咱们家好吃好喝供出来一群白眼狼,就是再如何都不值得心软的。”

赵妨锦嗯一声,牵着赵妨玉的手边走边道:“奴大欺主,今日一屋子的人还拦不住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往后遇到强人土匪,怕不是要捆着主人家去投诚。”

“谁家都容不下这样的刁奴。就是发卖,牙行也会将这样不忠不义之人卖到最腌臜的地方去,想要留下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就要守口如瓶,毕竟牵扯到三妹妹,无论我们心中如何感想,都要替她遮掩,做到万无一失。”

“哑药是她们自己喝的,喝了哑药,往后就能去母亲的庄子上做事,总好过一家老小被卖的各奔东西。”

赵妨玉白着小脸点头,嫩白的小手一伸出来掌心全是细汗。

哪怕已经走出很远一截,赵妨玉背后还是止不住发凉。

下一瞬,赵妨锦掏出帕子,将赵妨玉握紧的掌心翻开,一点点擦干。

又擦擦赵妨玉鼻尖沁出来的一点汗,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红唇一张一合:“主与仆,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若是不想往后被奴才架空嫁妆,吃你的用你的还骂你不知好歹,就把胆子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