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妨玉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一碗汤药,面不改色:“实在是听夫君说起了往事,羞愧难当。”

“婶婶们不收这礼,我实在是无颜再与婶婶们说话了。”

贵妇人们收下了这纸契书,实在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垂丝茉莉这样金贵的话,一年也产不出多少来,做成香露那边更少了。

一瓶子十两银子,也就当真只是个茶水钱。

这银子不多,可以算贿赂,也能说是周擎鹤夫妻给长辈们的孝敬。

谁家坐拥万千家财,拉拢人用每月几十上百两银子的?

宴席上,赵妨玉没再说些扫兴之事。余下便都是本事,不着痕迹将几位夫人捧得高高兴兴。

人都好面子,谁都希望自己有些不同之处优于常人。

赵妨玉与其说是拍马屁,倒不如说是坦诚相待,她觉得好便夸,夸完了便能再说一说如何更好,如何修改。

琴棋书画这些雅事她无有不通,便是有人精通古文,赵妨玉也能对答如流,可见读书广博,实在是一位内外具锦,通透难得的好姑娘。

大夫人坐在一边,偶尔与夫人们说说话,多数时间便是捧着茶盏目光柔和的看着与夫人们侃侃而谈的赵妨玉。

当初一点点大,险些活不成的小丫头,如今也长的这样好了。

时至今日,大夫人早已见识过赵妨玉的诸多手段,也明白赵妨玉自小早慧,恐怕早年在清平院过得极为压抑。

赵妨玉当年的谨小慎微是有所图谋,不过人心肉长,赵妨玉不曾害人,反而真心以待,也是难得。

不怕人伪善,她若能伪善一生,与真善人又有什么分别?

装的也好,真的也罢,总归不过是过里的一点墨痕。

人无完人,如今的赵妨玉很好,对家里的人也好,求仁得仁,她也是少有的圆满了。

都是好的。

“一个人,无论有多少通天手段,心思不正,早晚自取灭亡。”

大夫人轻点桌面,梅循音离她最近,只听的这低低的一声,沉默不语。

“她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你是我赵家人一日,便一日不可动她的心思。”

梅循音的心思,大夫人早几年便已经看透,只是梅循音的做法不算出格,大夫人也不曾管过。

但如今赵妨玉正在关键之时,梅循音又恰好叫人拿住命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家大族,总是内里先自杀自灭起来,才得以门庭冷落,四散纷飞。

梅循音一向做事妥帖,但如今大夫人也不免要做一回恶人,免得她昏了头,犯下大错。

梅循音低头恭敬应和,大夫人说的话她自明白,也不会与之争辩。婆母训话,做儿媳的听着便是,大庭广众,总不能落了自家人的面子。

更何况,大夫人一向顾忌家中人颜面,不会叫人难堪。

如今听到大夫人说话的,也不过赵妨话身边的丫鬟,以及她们自己带来的大丫头罢了。

对面夫人们客套了几句,越是交谈,越是觉得赵妨玉当真是极好。

一时间看向大夫人的眼光更是热切。

能养出赵妨玉这样的孩子,纵然赵妨玉本身天赋高悟性高,但没有旁人督促,引导,她如何能学的如此通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个品行端方的当家大妇,当福泽三代,泽披后辈。

宗室不过皇族亲戚,一个皇帝便有十几个儿子,宛如波纹一般,这宗族也不过如蜻蜓点水一般,一代代皇帝,一代代子孙,波纹般一圈圈散开,越是边缘,便越是落魄。

若没有个拎得清的长辈提点,督促小辈学业,便只能靠宗正寺养着。

关系远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宗正寺又能给多少银两?

顶破天饿不死就是了。

大夫人与之闲谈,说到赵妨墨,也只说孩子还小,又是幺女,平日顽劣,最是爱娇爱俏,还要多留几年。

夫人们闻弦知雅意,不好谈罢了。

一场席宴,吃的极其雅致。

大梁人好雅,越是贵族,越是喜擅此道。

赵妨玉更得其精髓,什么百来株槐树取其最嫩的叶芽,碾碎揉汁,合面做冷淘。

少女与孩童采摘清洗的槐花,做的槐花青精饭……

菜品一连上了十二盏,每一盏都有专门的器皿,鲜花做伴,绿叶铺底,新鲜带露的芭蕉上放着香甜怡人的十二馅果子米糕,白荷花瓣垫盏,上面放着艾香浓郁的四味青团,红油拌出来的什锦菜,边上用萝卜雕刻了一圈枣子大小的十二生肖……

第29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二合一】

花木扶疏的院子里,玉质的瑞兽香炉缓缓飘出缥缈的白色烟雾,细细一缕,还未升腾出形状,便渐渐隐匿入空气之中。

王老夫人一头华发,夹杂着些许微黄的发丝,头发高高盘起,梳成一个圆团团的发髻,带着两股花纹简单的金钗,一身墨绿色锦缎的松树梅花褙子,内里穿了交领的云纹内衬。

眼神柔和,看向赵妨玉的眼神满是善意,宛如在看自家小辈。

赵妨玉与王老夫人对视,敏锐的发掘出王老夫人对她似乎观感不错,不是她自恋,她总觉得王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像大夫人。

王老夫人起身,赵妨玉连忙过来扶着,老夫人摆摆手笑道:“不必搀扶,尚且不曾到那等老眼昏花之地。”

“只可惜,眼神不如年轻时,否则,你三天也出不了我们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