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不是问罪,不过是询问一番。”
春芍给掌柜的看茶,赵妨玉接着问出心中疑惑。
她记得江南是梅占徽去的,难道梅占徽没处理好江南的灾情?
“难道当初去江南的钦差没能处置好?”
掌柜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这倒不是,钦差大人忙前忙后,这些灾民也都安分了些时日,但等钦差大人走了,这些灾民便又乱了起来。”
“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想当佃户农户,反而日日懒散在管道上当乞丐,一家老小一道,看到马车便要拦路,不给银子不罢休,给了银子还要更多,闹得来江南的镖局都要加钱。”
“钦差大人走前安排的好好的,周围的村子,村村都有空置老旧的屋子,修一修扫一扫就能住,不要钱的给他们,也有人家愿意卖自己的屋子,但有些灾民就是不落户,日日去领朝廷放的粥……朝廷的以工代赈他们也不去,就靠那一碗碗饿不死人的稀粥过活。”
赵妨玉明白了,这些人尝过了甜头,便不想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一个两个还好,多了便在难民中行成一股风气。
这风气久不除去,恐怕江南附近要生出山匪水匪来。
轻松日子过久了,久到赵妨玉都要忘记,这是一个与宋朝相似的朝代。
如果大梁最后当真落到与宋朝一样的结局……赵妨玉不敢想自己的未来。
即便是为了自己,她也该好好打算。
春芍送着掌柜出去,一回来见赵妨玉又在写写画画,便安静的点了香守在门外。
赵妨玉摊开纸张,琢磨着让手里的银子活起来。
若真有那一日,赵悯山的死活不重要,大夫人这些人,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带着一道跑出去的。
宋朝的事她记得不多,只记得最后好像是外族入侵,皇室几乎都被掳到外族地界,皇帝被圈养,妃嫔甚至过得连妓都不如……
赵妨玉盘了盘自己手里的银子,十四州开了许久,加上茶铺,还有之前赵妨锦送她的五千两添妆,手里差不多有个两万七千两。
真到了那般时日,上京肯定是留不住的,陇西也去不得,路程太远。
江南倒是可去,只江南如今周边恐有匪乱……
赵妨玉在窗边坐了一日,春芍晚间替她通发:“姑娘是因为十四州的事不高兴?”
妆台边上两架檀木烛火架,烛光汇聚在一处,这一片地界也亮如白昼。
赵妨玉摇头,轻叹一声,许多话说不出口。
春芍细心,替她揉了揉皱起的眉头:“姑娘可不能皱眉,年纪轻轻,有了纹路可怎么好?”
赵妨玉看着镜中女子,思绪不住飘远。
她一个人的力气太小,螳臂当车,一夕之间有了那样大的主意,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思来想去,该走的路还是要走,该做的打算也不能因为麻烦就撒手不管。
江南是合适的,再不济便是靠海的地方。
到时不论是战乱也好,还是周擎鹤夺嫡失败也好,大不了她们直接搭船出海,谁也寻不见。
但她一个人,如何弄得来大船,又如何能一人去沿海城池?
恐怕是刚做出来这些事便要被以叛国罪论处。
赵妨玉躺在床上,春芍就睡在窗边的软榻上。窗外有芭蕉叶摩擦的声响,往日听来入眠正好,今日却觉得格外厌烦。
赵妨玉睡不着,脑海里想的都是上辈子刷到的营销号,说的关于宋朝皇室的悲惨结局。
周擎鹤……关键时刻应该能送她走吧?
脑海中一会儿闪过周擎鹤的脸,一会儿又闪过所谓的牵羊礼,赵妨玉越发烦闷,只觉得不管什么事沾上皇家就让人烦的厉害。
赵妨玉睡不着,便在脑海中一点点整理自己知道的消息。
陈州曲州旱灾,江南黄河改道,未来还疑似有匪乱。
从上京到江南,快马日夜兼程也要三日。
上京开了香铺与茶铺,江南……也能再开个米粮铺子。
盐铁这些是做不得的,但米粮可以,关键时刻还能顶些用处。
乱世中金银与铁疙瘩无异,粮食药材,才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
赵妨玉跟大夫人说了想要在江南开粮铺的事,大夫人笑着戳她的额头,说她是财迷。
赵妨玉抱着大夫人的腰,说话的腔调软的能滴水:“女儿想一出是一出,娘亲不要笑话我。”
“我想着在江南开个米粮铺子,到时候若是再遇到灾民施粥,咱们也不必像当初那般,从旁的地方买米。”
大夫人在上京也有米粮铺面,只是这库存不够,受不住连日施粥的消耗,即便清空了库存,也仍旧是不够。
赵妨玉这个说法站得住脚,大夫人也放手任她去做。
“江南风光好,到时候咱们消暑也不必去庄子上了,去江南多好?在江南买个大园子,咱们一家子住在里面,不知道多舒坦呢。”
大夫人没将赵妨玉的童言童语当真,但也赞同赵妨玉的想法,甚至自己也起了再开几个米粮铺子的打算。
真到了紧要关头,金银就是铁疙瘩,粮食才是顶要紧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世家自然不怕,但百姓不行。
许多百姓存不住家底,灾害一来,只能变成流民前往他地才有机会活下去。
一碗粥米于她们来说不过是指尖漏出去的些许小利,但换成米粮,却能救下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