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城南淡漠的眼神里,难得现出几分情绪,他淡淡道:“姜城南。”
声音粗粝喑哑的很,好似是个老烟枪一般,这是伤了嗓子?
贺屿安见他如此开诚布公,还有些意外,走到他对面掀袍坐下,抬手拿起酒壶道:“我还以为你要抵死不认,不愿出来见我,姜大公子,不对,若是按照规矩,我也当虽阿笙喊你一声兄长才是。只是不知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有个妹妹。”
这声妹妹,让他僵了许久的面上渐现动容,只是又犹豫了片刻,才动了动唇道:“幼幼,她可好?”
贺屿安捏酒杯的手顿了一瞬,便又恢复了过来,恍若无事一般勾唇道:“好?她好不好,你不知道吗?按着姜公子的本事,应当了若指掌才对。”
姜城南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他的情绪看向他道:“非要如此说话吗?世子爷的个性当真如外头传言那般。今日我来,不是为听你这些夹枪带棒的埋怨的,即便要埋怨,也轮不到你。”
“呵,你也知道她该埋怨啊。”贺屿安捏着酒杯看向他诘问道。
姜城南闻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才面色复杂道:“重担在身,我身不由己。即便要怪,不对,确实该怪我的。”
姜城南的话,让贺屿安来了兴致,伸手替他倒了一杯酒才缓缓道:“什么重担呢?可否说有妹婿一听?兄长好能耐,既能入军营又能参科考,文物双全的好本事,可见岳父大人生前定是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姜城南捏紧酒杯,片刻后才道:“这些本事,不是父亲教的。”
当年的他不过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罢了,没死在当年,已算是万幸,能活到如今,哪里是靠当年的自己。
这话里的意思,是有高人指点?贺屿安有些意外,又看了眼姜城南细细的打量着他,也不知这人经历了什么事,眼角的沧桑与深沉几乎要将人淹没了。
既谈到了姜稽,那倒是正好,贺屿安抿了抿唇道:“你们当年遭强匪劫杀,应当是有些蹊跷在里头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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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难处
姜城南垂着脑袋, 神色沉沉,话里似带着几分警告之意:“有些事, 你不该问, 也与你无关。”
贺屿安捏着酒壶的手一顿,这话里头,有太多能推敲出来的东西了。
他恍若未闻,搁下酒壶又道:“年前便到了尧京, 为何自始至终都未想着要接她回去。”
姜城南眼里头是少见的坦然:“若非你找我, 我宁愿她当我死了。当没有我这个大哥。”
“这话是怎么个意思?这人, 你是不打算见了?”贺屿安眼眸一眯, 忽然呛道:
姜城南似是被问到了, 只见他抿了抿唇,眼角微垂顿了许久后才道:“不见了,知道她安好就成了。”话甫一落下, 他忽的起身,面朝着他双手作揖恭敬一礼:“她如今既嫁给了世子, 也是她福泽深厚,凭国公府的门第,衣食住行上定短不了, 我只求你能护好她,她性子软, 看护好她, 莫让她受了欺负。”
“福泽深厚?性子软?”贺屿安似将话含在喉间,一字一句看着姜城南说道。
他募的又轻嗤了一声,仿若他方才话里有天大的笑话一般, 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磕, 目光直视他道:“十岁那年, 她被姜王氏为难一年,险些死在了安城,十一岁颠簸三月入国公府,身子骨已虚透病倒一月有余,春猎烈马狂奔,她被拖着奔驰百米险些死于马下,十三岁她发天花月余高热不对,及笄这年,被周家设计险些失了清白,余波未平又险些委身于二皇子为妾室......就是现在她还在病在榻上起不来。”
他一字一句诉清姜笙这些年受的委屈,越说着他心头也不禁渐渐染上了丝丝心疼,回想起来皆是后怕,竟是不禁后背都有些发凉。
末了,他轻“呵”一声,嗤笑的看着他:“她性子若是软上半分,安城那一年,她就该早死透了,哪能活到现在。”
姜城南那双薄凉的眸子,渐被震惊与心疼占满,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在膝盖的手紧握成拳,他从未想过,她竟这么多次险些死了,他薄唇微颤问道:“她,不好吗?”
贺屿安未答,眼里闪过一瞬的光道:“你若是真的不愿意认她,那便就此打住,莫关心她好与不好,自今日起,她有我贺屿安护着,在与你无一丝瓜葛。”
姜城南的心防好似被他击溃了,挫败的垂下了脑袋,负疚感让他眼底皆是阴霾:“你,你不知道......”
“不知道了什么?”贺屿安诘问道:
“我....”他几乎要这些年的隐忍脱口而出了,忽的顿住,察觉到贺屿安的意图,及时的闭了嘴,戒备的目光在他面上审视了一二,顿了顿含沙射影般道:“我如今在二皇子门下。”
叫他识破意图,贺屿安的倒是丝毫不意外,他挑了挑眉头:“所以呢?”
所以说他很恶劣,算计着让他彻底掀开所有,逼着姜城南把话说完。
姜城南盯着他看了半晌,嘴角翻起一丝丝苦笑:“那便不认了吧,有你护着,也好。”
说罢便自顾自起身,朝着他一弓腰:“天色不早了,二皇子找我还有事,我先回了。”
而后便闪身走到门前,关门的手顿了顿:“她....若是有事,可着人来找我。”
他身长玉立,身型很高大,背影却单薄的很,透着些沧桑与孤独,头也未回的消失在贺屿安眼前。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贺屿安眸光深了几分,手细细的摩挲着,这么逼迫都不愿说,可见所谋之事不小啊,他忽的脑光一闪,似猜测了什么事情,却又觉得十分荒唐,他忽的一顿喊了声“武陌。”
武陌推门而入。
“世子。”
贺屿安眼眸眯了眯:“去查查,端成九年冬,太子殿下的记事档。”
“是。”
看着武陌离去的背影,贺屿安久久未动,片刻后才恍惚盯到厢房内男人喃喃自语:“可千万别是他啊。”
夜色渐暗,黑漆漆一片几乎要淹没所有,除却烛火燃亮处,皆没在暗中,毫无生气。
他刚背手出了樊楼,身后小厮忽拿着用油纸包着的点心送上来道:“爷,这是方才与您在一起那位公子让小的留着的。”
贺屿安未接,目光落在那油纸上。
小厮忙介绍道:“是咱大师傅温房先生做的点心,那位公子午下刚到时便要了,这才出的锅,正热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