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学长,就算是我一来保安就和你联系了,你也不可能到得这么快吧?你是不是本来就在来的路上?”
江隐又转身走了。陆先宁跟在他身后:“你干嘛总是口不对心?哎呀你别往外走,帮我开门啊。”
陆先宁拖住江隐,推着他往正门去:“来都来了,就帮我开个门让我进去看一眼嘛,江学长大人有大量,行善积德――”
江隐被推到正门前,黑着脸在陆先宁期待的目光里输入密码打开门锁。陆先宁欢呼跑进去,家里面空空荡荡的,大部分家具都搬空了,剩下的也被蒙着布。地上都是灰,角落里生出了细密的蜘蛛网。
陆先宁跑上二楼,进了自己曾经的卧室房间。他的卧室也全都搬空了。
陆先宁找到从前自己床头的位置,凑近墙面上上下下看了一番。
没了。陆先宁蹲在地上,叹一口气。
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没了,但还是在亲眼确认事实后感到失落。
“你在找什么?”
江隐站在房间门口问他。
陆先宁摸了摸墙,答:“我小的时候,我爸爸在这里画了一只长颈鹿在吃苹果。”
陆先宁笑起来:“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看一头小鹿吃苹果,但是他把苹果画得太高了,只好把小鹿画成长颈鹿。”
陆先宁的父亲陆胤是一名商人、企业家,关于绘画的技术极为有限。但在儿子的要求下,他还是尽力用儿子的彩笔在墙上画了一头鹿在吃苹果,并且在陆先宁的指导下花费了一个小时进行上色。
那种线条粗糙的简笔画,陆先宁两岁就会画了。但他依然觉得父亲画得还不错,他很喜欢。
“你的父亲把这栋房子卖了以后,上一任房主换了新的家具,墙都重新粉刷,院子里种的花草也全都换了。”
陆先宁“哦”一声,点头:“我记得你从前也来过我家。”
“他们没住几年就搬走了,房子转手,被我买下。”
陆先宁好奇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搬走了?”
江隐看着他,目光平静,依旧让人看不懂情绪。
“两年前,从利尔茨飞往北美的一班私人飞机在太平洋坠毁,陆胤先生意外身亡的消息很快传入国内。上一任房主出于种种因素考虑,最后还是选择将房子转卖。”
空气静了片刻。
陆先宁看着空白的墙:“这件事当时是闹得挺大的,都上新闻了。”
江隐静了会儿,忽然开口:“所以,如果墙上的画还在,你是准备把墙皮撬走吗?”
陆先宁愣一下,继而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的腿蹲麻了,笑得跌坐在地上,“或许是吧!”
江隐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先宁放松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在房间里探寻绕了一圈。
上一个主人家真迷信,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就因为他爸不在了就吓得匆忙搬走。这么一看,江隐还真是个唯物主义战士。
再说,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他爸也是来找他啊,怎可能还跨过太平洋千里迢迢回到一个没有他儿子的房子里。
陆先宁在二楼所有房间都看了一遍,没有一点曾经留下的痕迹,只得作罢。他拍拍身上的灰走下楼,听见楼下传来声音,朝客厅看去。
他惊讶地看见江隐竟然坐在客厅的一个仅剩的单人沙发上――开视频会议。他掀了沙发上盖的布,沙发还算勉强干净,然而周围都是灰尘,江隐穿着整洁的大衣,干净的皮鞋踩在灰扑扑的地板上,人正皱着眉开视频会。
会议有公司重要高层参与,江隐不得不在这里拣了个相对能坐的地方开电脑开会。他注意到陆先宁从客厅经过,出了门,出去时门没关。
过了二十分钟,陆先宁回来了,提着一袋零食。他从袋子里挑出几样抱到江隐面前,眼神示意问他要不要。
江隐无言看着他,陆先宁自讨没趣,抱着东西又出门了。
一个多小时后,江隐结束会议,收起电脑。他走出房子,见前院无人,往后院去。
他来到后院,就见陆先宁在草地上铺了块桌布,零食散落得到处都是,人正趴在桌布上边看手机电视剧边津津有味地吃零食,见江隐来了,翻个身,变成躺的姿势:“开完会啦。”
在这什么也没有的院子里,他一副来踏青的悠闲模样。江隐已经无话可说:“我要走了。”
“你走吧。”陆先宁吃着饼干,举着手机看剧,一双脚左晃晃,右晃晃:“我在这晒会儿太阳,走之前会把门关好的。”
江隐低头看着他。陆先宁放下手机,躺在他在超市里随手买的花格子桌布上,短发轻巧飞起,阳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照出脆弱的透明质地。
他的眼睛很亮,抬起睫毛望着江隐的时候,光将他的瞳孔照成琥珀的色彩。
陆先宁问:“学长,最后你是多少钱买下这栋房子的?”
江隐答:“半价。”
没有人愿意买。足够有钱的人看不上一个不吉利的房子,不够有钱的人即使半价的钱也不愿意用来买一个几经转手、荒芜空荡的大房子。
陆先宁感叹:“也降价太多了吧。”
他说完这话,出神望着天空。
他突然就不再执着于逮着江隐要买回自家的房子了,即使得知房子被半价贱卖也无动于衷,好像一下想开了。
还有什么好执着的呢?重要的人不在了,身外之物又有什么意义。
“我睡觉吧。”陆先宁闭上眼睛嘀咕。
江隐忽然说:“这栋房子我准备装修了。”
陆先宁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啊?怎么突然就要装修?”
“这里是我唯一的房产,总是要住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