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景临气得肺都要炸了,这都什么人啊,有钱就了不起吗!

张自远也很无奈,隔着长桌朝徐律使了个眼色,想终止这次谈话,徐政清也正有此意,毕竟双方当事人现在的情绪都不稳定,继续谈也谈不出好结果。

但没等他开口,旁边王文静突然站了起来:“你这个王八蛋!”

长久以来的积怨终于爆发,她随手抓起自己面前装满水的玻璃杯,咣当朝着李峰泼了过去,里面的冰水稀里哗啦洒在了他的衣服和裤子上,他彻底被激怒,大吼一声,径直踩上桌子跳到王文静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贱人,你他妈长本事了啊!”

王文静被打得偏过头去,噩梦般的经历再次浮现脑海,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但这远远没有结束,李峰变本加厉,反手又扇了一耳光,紧接着他一把抓住王文静的头发,打算拽着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徐政清沉着脸上前阻拦:“请住手,这里有监……”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李峰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徐政清的右脸上,因为太突然,所以徐政清完全没有防备,他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桌子。

景临心脏都提了起来,急忙绕到徐政清的身前,用后背挡住李峰:“师父,你怎么样?”

“别担心,我没事。”

徐政清阴沉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尝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他站直身体,一把将景临拽到身后,随即走上前,用力抓住李峰的衣领:“你准备好被起诉吧。”

“哈?”

李峰仗着自己身材高大,正想故技重施,谁料眼前一花,瞬间被扭着手臂按在了桌子上,动弹不得,他又惊又怒,想不通这个男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放开我,你作为律师居然敢打人?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被碰到了哪里,李峰突然杀猪般叫了起来。

“别动。”背后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不然还有更疼的,你想试试么?”

李峰面色铁青,急忙求饶:“不不不,我不试我不试……”

徐政清转头望向景临,“打电话报警,然后扶她出去安抚一下。”

景临点点头,立马摸出手机给就近的派出所打电话。

王文静头发被抓得一团乱,脸上肿起五个指印,嘴角都擦破了,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方律师早就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捡到了个好案子,没想到委托人那么疯,见场面稳定住了,他才期期艾艾道:“徐律,你看这……这也,也犯不上报警吧,他们夫妻之间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徐政清冷冷一笑,“你哪所学校毕业的,没人教过你家暴是违法的么?”

张自远瞬间鸦雀无声,道理他都懂,可作为律师,不就是要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权益嘛。

唉,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趟这个浑水了。

“徐律师,”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王文静突然抽抽噎噎开口:“我,我不协商了,我要起诉他,我要和他打官司……”

徐政清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好。”

景临心说:你早就该这样了。

但现在醒悟也不算晚。他松了口气,蹲下身去扶她:“王女士,你还能站起来吗?”

派出所出警很快,十分钟不到,就有两个警察上门来把李峰带走了,其余人也得去警局做笔录。

警方想调解,但徐政清态度强硬,执意要走公诉。于是他们又拿着派出所开的证明去验伤,从医院出来后,王文静状态非常差,徐政清便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师傅把她送回去。

出租车点火发动,王文静突然摇下车窗,愧疚道:“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景临朝她挥挥手,“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街头。景临转过身,担忧道:“师父,你脸上的伤疼不疼?”

“疼。”徐政清等他问这句话等很久了,他低下头,哑声道:“疼死了。”

见景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徐政清又舍不得继续逗他了,急忙抓起景临的手放在颊边蹭了蹭:“别哭,我骗你的,其实一点都不疼。”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景临就忍不住了,嘴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滚:“你哄我,这里明明都紫了。”

他抽回手,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水迹,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在医院里买的伤药:“走吧,去车里,我给你上药。”

其实真没什么,但看见景临这么在意,徐政清又有点开心:“好。”

“他真不是个好东西,”景临一边给徐政清抹药,一边愤愤不平地控诉,“怎么能平白无故打人呢?”

“……景临,如果被打的是其他律师,你也会这么生气吗?”

徐政清这个话题实在是转得太快,景临捏着棉签的手指微微一顿:“应该不会吧。”

徐政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循循善诱:“因为是我,所以才难过吗?”

“可、可能吧……”

熟悉的燥热感又蹿了上来,景临答得含含糊糊,对着徐政清擦好药膏的右脸吹了吹:“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徐政清低低一笑,“再给我吹吹,这比药管用多了。”

他闭着眼睛把脸送过去,景临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师父,你总是这样,我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徐政清好整以暇:“说来听听。”

“我……”太近了,景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垂下眼帘,盯着他硬朗的下颌线:“我会觉得,你可能有一点点喜欢我……”

“不。”

没想到他居然否定得那么果断,景临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失落地抬起头,却对上徐政清坚定的眼神:“不止一点点。”

……原来这就是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又从地狱骤然回到天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