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看向景临:“这是委托人,王文静女士。”

“你好,我是景临。”

第一次会见诉讼案件委托人,景临有点紧张,做完自我介绍,他走到徐政清旁边坐下,端起冰水喝了一口。

“景律师看起来很年轻啊。”

王文静温柔一笑,她妆容精致,头发黑亮蓬松,穿了一条杏色长裙,锁骨上白金项链闪闪发光。

景临不好意思地笑笑,求助似地看向徐政清,仿佛在问:师父,我该说什么?

“嗯。他是我的带教徒弟,虽然今年才毕业,但民事诉讼是他的强项,所以王女士你不必担心。”

说是强项,不过是大三的时候家人托关系在法院实习过,见得最多的就是民事纠纷。这是景临面试辰辉时说过的场面话,他没想到徐政清能记到现在,不禁有些心虚。

听见“诉讼”两个字,王文静微微皱起眉,似乎有点不安。

徐政清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王女士,我想再确认一下你的诉求:一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婚,二是拿到孩子的完全抚养权,对吗?”

景临迅速摊开笔记本,竖起了耳朵。

“对,”王文静苦涩一笑,抬手把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我不想争家产,我只要孩子。”

景临这才注意到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有不少伤痕,新的旧的都有。

徐政清略一思索,诚恳道:“按目前的情况,我能为你争取到更多利益……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王文静晒然,“那徐律打算怎么做?”

“一,修改原先那份离婚协议,尤其是分割财产这一块,你让步太多了。”徐政清身体微微前倾,“二,从现有的证据来看,你拥有压倒性的优势。男方经常实施家暴,对你动辄打骂,光是这一点就会被认定为抚养孩子的不利因素……”

“不。”王文静低下头,“徐律师,我不想打官司,也不想要求太多,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噩梦……”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却被一个男人折磨得畏畏缩缩,说话时手指在桌上绞来绞去,看得景临无名火起,要是可以的话,他真恨不得找到那个渣男狠狠揍一顿。

徐政清瞥了一眼景临握起的拳头,无声地伸手按住了,安抚道:“王女士,别激动。我是你的代理律师,一切当然以你的意愿优先。”

王文静抬手捂住额头,哽咽道:“对不起,我……我真的太累了。”

景临来之前已经看过资料,对案件有了大致的了解。

王文静本是一个小演员,不是科班生,是拍广告出道的,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本地富商李峰,婚后没几个月就生下了儿子,此后她也没有接过戏,全职在家带孩子。

李峰会按时给她生活费,每月十几万,日常开销都从里面扣,所以王文静活得并不潇洒,但这都不算什么,王文静本来也不是图他的钱。直到两年前,李峰脾气变得非常暴躁,一开始是扇耳光,逐渐就演化成了拳打脚踢,甚至有时候当着保姆和小孩的面家暴王文静。

不是没有报过警,但警察这边教育完李峰,他转头就用更硬的拳头教训王文静。

王文静无法忍受,便趁李峰去外地出差偷偷联系徐政清,希望对方能帮她要到孩子的抚养权,并且和李峰解除婚姻关系。

事实非常简单、清晰,王文静手里还捏着被家暴的视频录像,别说徐政清,就算让从未上过庭的景临来也能轻松打赢。

但王文静却很惧怕上庭,她肩膀一抖,很不自信:“我、我没有把握让孩子在庭上亲口说选择跟我。”

年满八周岁的子女,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法官确实会考虑孩子的选择。

“李峰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呢?”景临试探着问。

“他、他倒是很宠溺小南的。”王文静接过徐政清递过去的纸巾,轻轻擦掉眼泪,“可是,我怕孩子会学坏,将来也变成一个喜欢打女人的男人。不,可能已经学坏了,他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每次家长找上门来,李峰就拿钱摆平,不能这样养孩子的呀……”

景临真想说那就别养了,还不如好好打分割财产,拿一大笔钱自由自在过自己的生活。但他是律师,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好全憋进肚子里。

“好,我明白了。”徐政清合上文件夹,“王文静,我会尽最大努力与对方当事人协商谈判,不过,最终的结果可能不如人意,这点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一旦协商不成,就只能起诉离婚了。”

“我想亲自去。”王文静抬起眼,坚定道:“我想和他好好坐下来,面对面谈一次,徐律师,可以吗?”

徐政清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了:“……可以。”

把王文静送上车后,徐政清开车带景临回公司,景临拘谨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观鼻鼻观心。

“今天之内,拟一份新的离婚协议出来。”

等红绿灯的间歇,徐政清突然道。

“可王女士不是……”

“我会说服她。”徐政清侧头看向景临,“这个案子事实已经很清晰了,即便是走起诉离婚,赢面也很大,但王女士很急,她不愿意等待漫长的诉讼流程,所以必须在协商过程中搞定。你有信心吗?”

参考了一下王文静今天的表现,景临实在是开不了口说“有”。

“别皱眉。”徐政清松开方向盘,越过座位去抚平景临的眉头,“身体还好么?”

指尖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不等景临开口,徐政清已经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景临又开始感到燥热,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摸向刚被碰过的地方,小声道:“挺好的,你走后我又睡了几个小时,腰不酸了,腿不软了……”

“原来腿也会软啊。”徐政清喉结一滚,轻声说:“那我以后轻点。”

“啊?”景临呆呆地扭头看向他,“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车辆重新流动,徐政清握着方向盘,一边盯着路况,一边不动声色翘起嘴角:“我以后跟你做爱的时候,会轻一点。”

景临的脸噌地红了,他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垂着头当鹌鹑。

片刻后,左侧又传来声音:“你讨厌跟我做爱吗?”

徐政清问得一本正经,景临却羞得耳朵通红:“我、我不知道……昨天晚上喝了酒,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感觉了。”

说完他又觉得有点不妥,但话已出口,也不能再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