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临不喜欢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他也想接待客户,想跟进案件,但徐政清现在连庭审观摩都不让他去。
太偏心了。景临羡慕地看向旁边的空位,那个实习律师姐姐不过比他早进来两个月,现在已经开始跟进案件,协助徐政清调查取证、会见客户了,偶尔还能拿到几个点的提成当奖金。
“唉。”景临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打开Word,开始按照徐政清的要求整理资料、起草诉状。
他做事速度快,下午三点就弄完了,但想到徐政清那张冰山脸,他踌躇了快一个小时才把打印好的文件送到办公室,徐政清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
景临压根不敢看他,生怕勾起半点春梦的回忆:“那我先出去了。”
徐政清这次连“嗯”都不“嗯”了。
景临急忙退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
“哟,小临啊。”
景临循声扭头,二组的白律师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嗨呀,你现在忙吗?”
景临想了想,也笑了笑:“还好。”
“帮我个忙呗?有个老人想咨询一下遗产继承的问题,我们组里的律师手头案子多,走不开,你去跟他聊聊吧。”
“这……”景临下意识看了眼徐政清的办公室,“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白律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就是要多历练,你师父是大忙人,你得自己去开拓客户呀。放心,我待会儿去给他说说。老人家还在会客室等着呢,你赶紧去吧。”
白律的话微妙地刺中了景临的内心,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徐政清不看重自己,既然别人愿意给自己机会,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那我去试试,谢谢白律。”
白律的笑意更深:“在第二个会客室,别找错了。”
景临心怀感激地过去,推开门,里头果然坐着一位老人,他手里捧着前台倒的热水,头发花白,岁月的痕迹全都写在了脸上。
“我是实习律师景临,您可以叫我小临,”景临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请问您想咨询什么法律问题?”
“律师啊,”老人喉咙里带着哭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女儿她,她想要抢我的房子啊,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她抓起来?”
景临眉心一跳,赶忙扶他坐下:“您别急,可以先给我说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我女儿她很不孝顺,我老伴得了癌症,她不愿意出钱治病,要治疗就得卖我们的房子……可是那个房子是给我儿子住着的呀……”老人嘴唇嚅动着,双手用力抓住景临的手腕,“房子卖了,我儿子怎么办呢?她就应该卖自己的房子给她妈妈治病的呀……”
景临突然明白为什么白律要让自己来接待了。
果然天上不会掉馅饼,一组跟二组是竞争关系,如果是优质客户,白律怎么会舍得送给他。
“律师,你说句话啊?能不能把她抓起来……”
景临小心翼翼地把手拔出来,低下头,盯着桌面,沉默片刻后,对老人说:“我认为您的儿子和女儿都有义务赡养双亲,所以单方面让您的女儿卖房凑钱付医药费不太妥当,我建议您再跟您的儿子沟通一下,看能否两家各出一半……”
“你也要我吸儿子的血?”老人瞪大浑浊的眼球,愤怒地盯着他,“我……我儿子要养四个老人,卖了房,他可怎么活!你这个律师一点用都没有,滚出去,换别人来!”
“……”
景临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也有点生气了,他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才走出去几步,那个老人便把门重重一摔,也跟着出来了,明明弯腰驼背路都走不稳,但是骂人却很有力道:“小杂种,你没娘生还是没娘养,有你这么做律师的吗?”
景临咬着牙深呼吸,忍住想要回怼的冲动,他挺直腰背继续往前走,却看见无数探究的目光朝自己投了过来。
……好烦,丢死人了。
景临加快步伐,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回到工位,他看见好几个保安进来,把老人已经被保安请走了。
景临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居然被白律三两句话就骗过去当小丑,也气自己太胆怯,他应该跟那个老人据理力争,而不是任由对方重男轻女、倚老卖老。
可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买,所以景临自己独自生闷气。
正纠结难过呢,助理小姐姐踩着高跟鞋过来了:“景临,徐律找你。”
她口中的徐律正是徐政清,事实上徐政清并不是普通律师,辰辉律所是才成立没几年的律所,规模不大,总共有三个合伙人,其中一个便是徐政清。
不过他本人更喜欢别人叫他徐律师,也不怎么参与运营律所,全身心都扑在了案子上。
景临是他亲自招聘的实习律师,说是师徒,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上司与下级、老板与员工,每次跟徐政清相处时,景临都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乖乖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景临最近常常梦到他。
景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站起来:“好的,我马上过去。”
完蛋了,他想。动静这么大,徐政清肯定也听到了。
他起身走到徐政清的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来。”还是那道低沉而冰冷的声线。
景临以壮士赴死的决心推开门:“……师父,您找我?”
徐政清今年三十一岁,穿着一身西装比荧幕里的小生还要俊美,偏偏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永远都冷冰冰的。
景临扫了一眼,又心动又害怕,迅速低下头,双手垂在身侧,乖巧地等待他的批评。
“挨骂开心么?”徐政清问。
景临老实回答:“不开心。”
“以后别多管闲事,”徐政清皱起眉,目光扫向他微微泛红的脸颊,“你是我的实习律师,不必听从其他律师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