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带着手底下人加班加点,做了一份完整的融资计划书,接着便和制片人兵分两路,大量地去?见投资人。
过程困难重重,他没有人脉也没有经验,况且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正?处于困境,甚至有人当着闻秋的面直言道,他不?想与谢广明作对。
即使?愿意考虑投资的公司,给?出的条件也很吓人,有的只?愿意出100万,却要求票房对半分账,有的甚至想染指公司的股权。
从别?人口袋里掏钱,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闻秋连吃了几天闭门羹,虽然没拉到多少投资,但应对大场面的经验着实提升了不?少,心里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放在?一个月前,他都很难想象自己可以在?大公司的高管面前吹得天花乱坠,把一个影儿都没有的电影吹成好莱坞拿奖热门。
他的精神越挫越勇,可惜身体本质上还?是个菜鸡,陪着投资方连喝了几天酒,就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了。
这天他又?喝得大醉,迷迷糊糊回到家里,只?觉得胃隐隐犯疼。随意剥了两粒胃药塞嘴里,他就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结果后?半夜,他就被剧烈的胃痛给?疼醒了。闻秋睁开干涩的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天旋地转,胃里一阵翻腾。八成还?有点发烧,喉咙里像吞了块炭一样灼热。
他爬起?来想喝口凉水,谁成想酒跟本没醒透,脚一软就栽在?了地上,肩还?磕到了茶几,撞出了好大的动静。
“嘶……”闻秋捂着肚子,坐在?地上缓了会儿,胃疼得却越来越厉害,额头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淌下来。四下里没找到手机,他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却听到卧室的门开了。
“爸爸!”闻知尧光着脚,一脸焦急地跑过来,“你怎么啦?!”
“没事,有点喝多了。”闻秋搭着他稚嫩的肩膀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坐回沙发上。
闻知尧快气死了:“上次你答应我说以后?不?会再?喝那么多了!”
闻秋叹了口气,这酒他也不?想喝,然而酒桌文?化避免不?了,他不?身先?士卒,难道指望他那三高的制片人和项目组里的小姑娘去?陪酒吗?
“对不?起?嘛,”他轻轻哼着道歉,“宝宝去?给?杜医生打个电话好吗?”
“我马上就去?。”好在?闻知尧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情况了,不?会像最开始那样急得直哭。他跑去?拿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家庭医生,然后?又?跑到厨房倒了杯温水给?爸爸喝。
医生来了之后?,给?他做了检查开了药,闻秋勉强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好了些?,便在?闻知尧的监督下去?床上休息了。
闻知尧守在?他床边,眼眶红红的。他想了又?想,明知道这是爸爸明令禁止的事,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打给?了一个他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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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秋睡得并不?安慰,胃不?舒服,头也痛得要死,翻来覆去?把被子也蹬开了。
可腿肚子刚察觉凉意,就有一只?手锲而不?舍地把被子给?拉了回来,严严实实地给?他盖上。朦胧间?他又?感到什么凉凉的东西覆在?了额头上,好像是湿毛巾。
更舒服的是气息,好像陷入了一片清凉的雪,浑身的燥热感都消散了。
那气息的主人,仿佛就在?很近的地方,很快他的手小心翼翼地落了下来,像揉搓小狗似的,缓缓梳理过发丝间?,帮他按摩隐隐作痛的脑袋。
闻秋舒服得发出唔嗯声,脸颊不?自觉地凑近了温热的掌心里。因为太熟悉了,太依赖了,所以过了好一会儿,他一锅热粥似的脑袋才感到些?许不?对劲,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直坐在?床边、尽心尽力照顾着自己的男人。
四年多了,不?记得他们之间?何时?有这样平和地相处过,像是真实,又?像是梦境。闻秋努力想把自己撑起?来,酸涩的眼睛眨了眨,“裴渡?”
“嗯。”裴渡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好,又?给?他掖好被角,“别?起?来,小心着凉。”
“你怎么在?我家?”闻秋没什么力气,声音也是又?轻又?哑的,“哦,是不?是小知了……”
“他说爸爸又?把自己折腾病了,”裴渡说,“他要我来照顾你。”
这孩子,是嫌他现在?还?不?够烦吗?要是放平时?,闻秋早就竖起?全身的刺,鼓成一只?胖河豚了,但是他现在?烧得晕晕乎乎的,说话的力气都不?大有,所以只?是半阖上了眼睛,“我没事,你走吧。”
“你一直都和我说,你现在?过得很好。”裴渡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还?伸手掰着他的下巴,不?允许他回避目光,“但是这幅样子,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过得很好?”
是啊是啊,又?被你看到狼狈的样子了。我的确不?如你,操纵着一个商业帝国还?游刃有余,我光是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要竭尽全力了。闻秋脑子嗡嗡地想着,但是我又?没上赶着到你面前现眼,我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闻秋说不?动话,就凶巴巴地瞪着他,可惜因为发烧眼角都是红的,很没有威慑力。
“无话可说吗?”裴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厉,手指缓缓摩挲着他有些?干燥破皮的嘴唇。闻秋才注意到他胡乱套上的衣衫,和眉眼间?竭力压抑的愤怒。他想象裴渡是如何在?半夜接到小知了的电话,如何心神不?定地匆匆赶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默默照顾了整夜……
可这又?不?是自己的错,是他自己关心则乱。
“才不?是,”闻秋顺嘴咬了他的手指一口,“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裴渡很快地收回了手指,但不?是疼的,而是被他口腔里的温度烫了一下。他知道闻秋接下来所有要说的话都是为了惹自己生气,所以他虽然心中极度不?悦,但仍然把嗓音放得温和:
“为什么不?接受风华传媒的投资?”
唾手可得的好处不?要,跑出去?看人脸色,把自己喝到伤了为止。为什么要这样偏执、这样倔强、这样不?留余地?
“你那是投资吗?你那是白送一个亿。”闻秋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花你的钱,走你铺好的路,做你的情人和宠物……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要求过那些?回报,你是自由的。”
“那我就更不?能白要了,”闻秋拍了拍他的手背,“裴渡,你到底明不?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又?不?愚钝,况且那是四年辗转反侧的痛苦思索,他不?会不?明白。
裴渡反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里,他带过了这个永远争论不?出答案的问题,换了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那么抛开人情不?说,只?是站在?公司发展的角度,你也该清楚风华传媒是最好的选择。”
“融资最重要的是信任,你能获得多少信任,就能撬动多大的资金。但是现在?谁都知道你被谢广明针对,没有人敢轻易给?你下注。”裴渡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你第一次做导演,没有人相信初出茅庐的你,但我相信不?是出于感情,而是我了解并认可你的能力。我愿意为你投资,是因为相信你能给?我带来丰厚的回报。”
即使?是说服者,他也永远是一副稳操胜券、从容不?迫的样子,也好像全天下的理都在?他嘴里。闻秋都能想象当裴渡站在?那些?他费尽全力才能走进去?的会议室里,能多么轻易地说服那一个个挑剔而精明的商人。
“好啊,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尽管仍有些?虚弱,闻秋还?是撑起?了身体,靠在?床头上,与他平视,“接受风华传媒的投资可以,但是我不?想要特殊对待。你对别?人有多狠,就对我也不?要手软。”
“……”裴渡沉默地扫了他一眼,病中的OMEGA看起?来苍白荏弱,好像一枝被雨水淋湿的梨花,只?会让他感到怜惜和心疼。对着闻秋,他连“狠”这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闻秋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提了一口气,严肃地告诉他:“一个亿的投资,我可以收,但是我们要签对赌协议,如果赚了钱,我把三分之二的票房收益权给?你,如果亏了钱,我就用公司股份连本带息地赔给?你。怎么样?”
和自己老婆签对赌协议,我疯了吗?裴渡觉得荒谬,然而透过那执着的目光,他仿佛望见了永不?黯淡的星星,心蓦地一动,比起?呵护掌心里的雏鸟,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更爱看他展翅高飞的样子。
“好,就按你说的来。”裴渡煞有其?事地和他握了握手,心想票房大爆最好,但要是亏了钱,能不?能把老板本人赔给?他抵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