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1 / 1)

“你也不过就是个出卖色相的小白脸,端着那么高的架子做甚?还当自己是独得圣上青睐的宰相呢!”

随即,牢房内传来一阵哄笑。

陆徽攥着拳头,加快了脚步,越过褚昉,循声找了过去。

牢房未上锁,两三个狱卒围着周玘,正笑的开怀,地上倾倒着一个豁了口的陶碗,碗旁边一片湿渍上稀稀疏疏躺着几粒寡淡白米。

陆徽进门,一脚踹倒了笑的最大声的那个狱卒,扑过去骑在他头上,一阵乱□□加。

其他两个狱卒猝不及防,想扑过去帮忙,但见褚昉沉着脸进来,想是得了圣上授命,一时不敢妄动。

“你什么人,凭什么打我!”狱卒见陆徽装扮,想是有身份的人,不敢还手,只是高声叫嚷着。

“昭文,住手。”周玘冲过来按住陆徽肩膀。

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陆徽正在气头上,才不听劝,一把推开他,按着狱卒脑袋朝他脸上又抡了好几拳。

“安国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

领褚昉前来的狱吏不知陆徽身份,也不敢动他,只是半带央求地看着褚昉。

褚昉上前一步,抓着陆徽手臂将人提了起来。

他力道很重,陆徽无法相抗,在被提起来的同时挥脚又踹了那狱卒几下,恶狠狠道:“你再骂!”

挨打的狱卒被另两个狱卒捞起来,在狱吏示意下忙离了牢房。

陆徽红着眼,追着那狱卒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们,才把目光落在狱吏身上,似在警告他以后不准欺负周玘。

那狱吏见他年少,又如此冲动,避开他目光,对褚昉哈腰道:“安国公,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我便先行告退。”

待那狱吏走了,褚昉才看向周玘,他穿戴还算整齐,只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看上去虚弱的很。

想到那倾倒的米汤,褚昉便知他过的什么日子。

方才狱吏一句“奉命行事”,看来圣上很清楚牢里的规矩,约是知道狱卒们会顾忌周玘之前的荣宠,好吃好喝伺候着,遂特意放了狠话,狱卒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嘲弄于他。

圣上就是要周玘尝尝坐牢的真正滋味,叫他知道,没有这一身荣宠,他什么都不是,圣上铁了心要挫他的傲气和风骨。

褚昉吩咐狱吏备一桌好菜,在胡乱铺着的杂草上坐下来,示意周玘坐他对面,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陆徽,“我要与周相谈事情,你是在旁听着,还是回避?”

陆徽整理了下方才打架弄乱的衣袍,捋了捋裘衣上的大毛领,恢复温润的书生模样,问他:“我是否必须回避?”

褚昉淡淡一笑,看来陆家小弟很清楚,他是可以留下来的。

他看看旁边位置,对陆徽说:“坐吧。”

褚昉与周玘所谈之事正是他之前向圣上提议的募兵制,至今未有决断,只因谏官和政事堂其余宰相均不同意,圣上也有多番顾虑,这事便搁置下来。

褚昉今日进宫,言自己茶饭不思深觉此计可行,一日不定便一日不能安心,不惜搅扰圣上新年也要求见,圣上念他忧国忧民之心甚可嘉,准他见周玘一面,讨论此计。之前周玘也未表态,他若能有理有据说服周玘同意,年后开朝,此计还能再议。

褚昉此举一来为国事,二来,也想试探圣上对周玘的态度,既还叫他参与政事,也很重视他的意见,说明圣上只是要挫磨他,不曾放弃他,如此,褚昉再提陆家小弟同来的事,圣上应不会介意。

褚昉和周玘谈事,陆徽在旁为二人添茶,偶听到某处,会抬眼看褚昉一眼。

陆徽自幼受教于周玘,对他的学识一向深以为敬,故而今日听他所言,字字珠玑也不觉意外,但对褚昉,他相信他亦是有才学的,但真正见识到他面对朝事的灼见和谈吐,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褚昉是有成见的。

难怪父亲会喜欢这样的女婿。

但他还是更喜欢元诺哥哥。

周玘说了会儿话,忽抬手用力按着眉心,神情很是痛苦。

“元诺哥哥,怎么了?”陆徽问。

“没事,头疼犯了。”他自上次受伤后,便有了头疼的毛病,之前只是偶尔,入狱后,大概牢狱阴冷,头疼犯的频繁了些。

“我去找大夫!”陆徽腾地站起来。

“不必,过会儿就好了。”周玘勉力给他一个笑容,示意他坐回去,边揉着眉心边对褚昉说:“安国公,此计我早就考量过,是可行的,但要诸相都同意实非易事,且不说此事本就关系重大,单政事堂的风气就足以扼杀此议。”

褚昉今日来并不是非要一个结果,见他如此痛苦,说道:“这事容后再说,你先休息,昭文……”

“有话跟你说”还未出口,周玘摆手,“我有一计,你且听听。”

周玘说了斟酌许久的废多相议政、权归一人之策,还提出了具体可行的步骤办法。

褚昉听罢,面色微变,看看陆徽,又对周玘道:“事关重大,等你出狱再说。”

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带陆徽见周玘,没想真与周玘讨论朝政,周玘所言事关重大,一旦达成之后,短期之内确实利大于弊,很多政议能够快速决断贯彻,于处理当下疲靡之象大有裨益,但长此以往,势必会养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

“你怕了?”周玘眼角堆上几分清浅的笑意,看着褚昉,竟有些不易察觉的挑衅。

褚昉眉心微微一揪,事关国运,他自然存着敬畏之心。

“你该清楚,圣上现在,需要一个文武兼治的权相。”周玘看着褚昉,“你堪当此任。”

褚昉亦审视着周玘,他意欲将他推上权相之位,当真只是因为情势所迫?

陆徽在他们说到废多相议政之时已经自觉到门口放哨,此刻见他二人对峙不语,想来商谈无法继续,遂咳了声,打断道:“安国公,我有事要与元诺哥哥说,可否请你稍作回避?”

褚昉也不欲继续此话题,出了牢房。

他直接去了前头,见那个被打的狱卒鼻青脸肿,此时正斜眼看过来,遂朝他走去。

那狱卒不禁后退两步,以为褚昉又要找他不是,高声说道:“我是奉命行事,你就是告到圣上那里,我也不怕!”

“不怕?”褚昉哼了声,“你真是蠢不可及,莫非你想圣上承认,他授意你虐待他最看重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