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周玘眼神暗淡,没有一丝光,“母亲,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辞官,圣上若不允,我也只有抗旨不遵一条路。”

“啪”的一声,周夫人一掌锤在桌案上,气恼狠了:“什么叫你自己的事?你说与周家无关就无关了?谁认你这样的说法?若都可以这般轻易撇清,还要什么连坐法?”

“元诺,你的命,不是阿鸢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这么自私。”周夫人怅然叹了一句,“你当崔太妃为何不遗余力帮我、帮阿鹭拿下这桩宫里的生意?这泼天的人情,你母亲我已然领受了,若做不成亲家,便只能拿命来还了。”

说罢这些,见周玘良久不语,周夫人起身欲走,“元诺,明知前面是深渊却还要跳下去,那不是情义,是愚蠢,你好好想想吧,你向来懂事,会知道怎么办的。”

“母亲,你帮阿鹭,是真心补偿么?”周玘漠然问道。

周夫人如实说:“都有。”

有补偿的心思,也想借此堵了陆鸢的路,让她即使知晓真相,也有所顾忌,且陆鸢比他们想象的要坚韧的多,有些东西虽然残酷,可她应该受的住。

“母亲,你不会良心不安么?”周玘声音有些涩。

周夫人转头看着儿子,“若是四年前,你和阿鸢能成,我会笑着喝了她敬的茶,但时过境迁,你有你的路,她也有她的路,各自珍重,是你们最好的结果。”

说罢这句,周夫人转身离去。

周玘低头望着手下按着的信封,那名字鲜活明亮,仿佛要跳起来,笑嘻嘻对他说:“元诺,不许任性,不准告假而已,哪里就到辞官的地步了?”

卿本凌云木,既入庙堂,鸿图得展,安能轻言弃之?

陆鸢劝他好好做官的话犹在耳畔。

暗寂的夜里,烛火摇曳,忽噼啪爆出一声灯花,似有喜事将至。

周玘抬信凑近烛火,眼见那火苗登时窜了起来,很快向他手边蔓延而来,似猩红的信子,要吞噬一切。

周玘却并没松手。

凌儿说:“你要好好吃药,才能伴我长久!”

母亲说:“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能这么自私!”

火苗落地,很快奄奄一息,唯剩七零八落的灰屑。

·??57、让她死心

◎这婚事就是明明白白的交待◎

麟德元年, 冬月朔日,两道圣旨到了周家, 一道提拨周玘为门下侍郎, 一道赐婚颖安郡主,月末完婚。

京都哗然,一时之间, 周家宾朋满座,宴饮达旦,连圣上都几度亲临,荣宠无二。

陆家却是门户紧闭, 陆敏之怕陆鹭去周家闹事, 已将她锁在闺房四五日了,派了十几个家奴看守。

“老东西,我就去替姐姐问问元诺哥哥,为何要娶别人, 你放我出去!”

陆鹭拍打着门扉, 大声叫嚷, 为了保存体力与父亲对抗,她这几日一顿饭都没有落下, 喊的嗓子都快哑了。

陆敏之气道:“有什么好问的,圣上赐婚,他能抗旨不成?再说了,门下侍郎, 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吗?出纳帝命, 审议政令, 若非这门婚事, 他凭何坐上那个位置?你老实些, 两家或许还能和和睦睦的!”

“老东西,你以为元诺哥哥是你吗!他才不是攀高踩低的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个丫头片子年纪轻,别把人想得太高贵!”陆敏之隔着门扉与女儿叫嚷道。

“老东西,你有本事放我出去!”陆鹭气得咣咣踢门。

“你听我的劝,好生待着,就此打住,以后见面,他还是看着你长大的元诺哥哥,你有事求过去,他还是会尽心尽力帮你。”

陆敏之拎着一个酒囊,坐在陆鹭闺房外的石阶上独酌,自言自语道:“你个傻丫头,真当别人帮你是白帮的,天家的人情,那是谁都能领受的吗?你还去问,你有什么脸去问?周夫人一句话就把你怼回来!没有皇亲这层关系,这人情凭你还得起?”

“你当这赐婚圣旨是圣上一时兴起?这是天家和周家早就谋划好的!你当圣上初登位时为甚不肯给周玘高官?我告诉你,在这等着呢!”

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许久才幽幽递出一句:“你是说,柳伯母她,根本没想过认姐姐这个儿媳?她尽心帮我,只是想和陆家两不相欠?”

陆敏之哼道:“你以为呢,良禽择木而栖,有更好的,她怎会还瞧得上你姐姐?你姐姐毕竟和离过,你真当世人如此宽容,凭一个情字就能担待一切?”

房内再度陷入沉静,静得陆敏之都慌了神,拍拍门扉,唤女儿:“阿鹭,你想开些,人心就是如此,你以后多留个心眼儿罢。”

“是,是周夫人逼元诺哥哥的,是不是?元诺哥哥不是这样的人……”陆鹭哭着说道,似在说服自己,又似在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

陆敏之叹了声,“人生在世,总要有各种枷锁,谁也挣不开,而且……”

周元诺终究年轻了些,治事或许尚可,对治人之术,还不如他母亲看得透彻。

“都怪你!”陆鹭忽而重重一脚踢在门扉上,“要不是你,四年前姐姐和元诺哥哥就成亲了,哪会是现在这地步!”

陆敏之沉默了好一会儿,灌了几大口酒,说:“阿鹭,你还小,不懂,周元诺降不住你姐姐,也护不住你姐姐,四年前他们若成婚,如今,周元诺或许是一个庸庸碌碌无名之辈,或许,怀璧其罪,也会面临今日之困境。”

“你胡说,我才不信你!”陆鹭嚷道。

陆敏之气得笑哼了声,“蛮不讲理的丫头!”

灌一口酒,仍是耐心道:“你好好想想,这么些年来,是不是你姐姐一直在助他护他?”

“你姐姐太傻了,竟甘之如饴。便是这次,你姐姐知道又如何,她会劝元诺抗旨吗?会劝元诺不管不顾跟她走吗?”

陆敏之重重叹口气:“她知道哪条路对元诺最好,她只会自苦,不会去怪元诺。”

陆鹭呜咽着说:“你胡说,你总是自以为是,你觉得姐姐嫁给安国公幸福么?还不是一样煎熬!”

陆敏之怅然似有所思,不确定地摇摇头:“我也看不透了,我以为他们是相配的……”

陆敏之坐在石阶上陪女儿说了半宿话,等她骂累了哭累了去休息才起身回房。

长媳郭氏迎过来道:“爹爹,我觉得这事该叫阿鸢知道,周元诺该给阿鸢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