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开车回家,停在地下停车场后,她拿出几幅画作,又看了一会儿。

李承铭一定不明白,那些过往,虽然对她有着些微触动。

但那层微光退却之后,她的心底逐渐盈上来的,还有对自己彼时无知无能的愤怒。

她讨厌弱小天真如同一张白纸的自己,讨厌可以被傅岚随意打压责骂语言暴力的自己,讨厌那个把满腔真心捧给别人,却落得惨淡收场的自己……

她最讨厌的,是无法驾驭自己的人生走向,任由别人操控、安排、命令。

原生家庭的不幸,造就了她病态扭曲的三观,进而影响到她整个生命进程。

如今的谎言连篇、虚伪冷漠、出轨劈腿……细想起来,或许只不过是迟来的反抗与叛逆。

这几张年轻时候的素描,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笑话,提醒着她前面二十年的人生,究竟有多可怜,多失败。

李承铭,是肉眼可见的不学无术,一事无成。

而她,早在不动声色中,便糟糕到了芯子里。

除了光鲜体面的外表,她或许,什么都没有。

怀着莫名的抑郁和低落情绪,白凝将画框一个个打开,把里面的肖像画取出,撕了个粉碎。

进门的时候,相乐生刚洗完澡出来。

他柔声问:“累不累?你这两天不是有点咳嗽么?我让阿姨煲了银耳莲子汤,放在锅里温着,要不要喝一碗?”

白凝恍惚着点点头。

看见她手中的画框,相乐生微有些讶异:“你买这个做什么?”

白凝回过神,微笑道:“路边看到一家店在卖这个,觉得挺漂亮的,就随手买了几个。”

相乐生走过来接过,打量几眼,点头道:“是挺好看的,正好我们家客厅的墙壁有些空,我改天照这个尺寸买几幅油画,咱们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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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写到李承铭就忍不住琼瑶附体,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五章 黄雀在后

有白凝出马,李政果然极给面子,几天之后的招标会上,象征性地走了个过场之后,他直接拍了板,将材料供应这块肥肉,给了那位所谓的“朋友”。

陶副局为刘兴说了两句好话后,见李政一意孤行,心里便明白选中的供应商必然是走了他那条门路。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偃旗息鼓。

谁成想,那个刘兴见美梦落空,竟然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跑到他的办公室闹腾起来。

“陶局长,咱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您满口答应,说这件事包在您身上,绝对没问题,怎么到跟前又说不成了呢?”做生意的人,唯利是图,眼看到嘴的鸭子又飞了,哪里肯依?

陶副局没想到这竟是个混不吝,气得脸色发青:“我只说看在小黄的面子上,会尽力帮忙,这些天也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去推进这个事,但人家的报价比你公道,文件也写得漂亮,李局亲自拍板定下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已经收到手里的好处,他却不肯吐出来。

他刚把女儿送到英国去留学,老婆又借着小舅子的名义开了个美容院,正是往里大量投入资金的时候,各项开支大得很,堪称花钱如流水,便只好变作那只进不出的貔貅,硬着头皮打发对方。

刘兴当初出了一笔钱去打点他,听他满口答应,本以为万无一失,如今不但没落着什么好处,对方还颇有些装傻的意思。

他当即撕破脸,皮笑肉不笑地道:“陶局长,我不懂你说的那些门门道道,我是做生意的,只知道怎么做买卖,这交钱了,就得出货,你说是不是?如今货物打了水漂,买卖做不成了,钱自然也该退回来吧?”

陶副局不想和他扯皮,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拿起固话拨通黄良平办公室的电话:“小黄,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把你叔叔领走!”

几分钟后,黄良平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一进门就满脸堆笑:“领导,我表叔怎么上您这儿来了?您看这事儿闹得……我表叔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得罪了您,您可别见怪!”

他转头看向刘兴,责怪道:“表叔,你来这里做什么?陶局长工作忙得很,哪里有时间接见你?”

陶副局只当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冷笑一声:“你表叔是真不懂规矩还是假不懂规矩呀?他来之前,你没好好教教他吗?我还有公务要忙,没时间听他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赶快把他带走!”

黄良平点头哈腰地把刘兴拉出去,问明前因后果后,一着急上火,便有些口不择言:“表叔,你这不是害我吗?我都说了你那件事不好办,你还打着我的名头去找陶副局?还让他给你退红包?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我呸!”刘兴将一口黄中带绿的浓痰喷到了他的脸上,表情凶悍,“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你不帮我,还不许我去求别人?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不好办,你们那个陶副局还会收钱吗?你少诓我!收了钱不办人事儿,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我他妈才不管你们当官的脑子里那些狗屁弯弯绕绕!要么给我把钱吐出来,要么我就和你们没完!操他大爷的……”

黄良平擦了擦脸上的污秽,表情难看至极,招呼门口探头探脑张望的保安过来,把满口国骂的刘兴“请”了出去。

下了班,他待在家里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便寻思着自己凑些钱,等第二天给刘兴送过去,平息对方的怒气,免得刘兴再来单位大吵大闹,牵累他的声名。

刘兴憋着一肚子气,来到他经常光顾的会所喝酒。

风韵犹存的女经理迎上来跟他赔不是:“刘哥,对不住啊,最近严打,风头太紧,我这里的小姐妹都回家休息去了,这样吧,这瓶威士忌我送给您,当做给您赔礼道歉,行不?”

刘兴拧开酒瓶,抽了口雪茄,若有所思:“严打?”

“对啊!您不知道吗?”经理体贴地帮他揉捏肩膀,松散筋骨,“据说是上面新下了文件,责令各地严格排查这些嫖娼赌博、公款消费、收贿受贿的行为,咱市大大小小的会所,要么停业整顿,要么夹紧尾巴做人,那些个当官的老主顾,也都不敢联系我们了!唉,这年头,我们混口饭吃不容易啊!您说惨不惨?”

“收贿受贿?”刘兴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

经理见话已经带到,笑吟吟地陪他又聊了会儿天,这才施施然离开。

第二日,还没等黄良平联系刘兴,一封举报信便递到了李政跟前。

由于受贿金额不算太大,陶副局又是局里的老干部,李政召开了全员会议,在会上对陶副局进行了通报批评,勒令对方将所收款项尽数退回,便就此揭过这件事。

可档案上留下了这样的污点,陶副局往后的升迁,是想都不要想了。

听通报的时候,黄良平的脸色,比陶副局的脸还要难看。

明明屋子里空调开得很足,他额角的汗水却疯狂地往下淌,用袖子擦了好多回,也没擦干净。

散会之后,他紧跟着陶副局,苍白地解释:“局长,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儿我是一点儿都不知情啊!我要是知道我那缺根弦的表叔会干出这种事,拼死也要拦住他啊!我……我对不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