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梅问情抬起手,指节轻抵唇锋,目光静谧地望着他。她确实不记得这些禁制所为何来,也不记得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细节,但她却明白自己若有要找的人,那必是贺郎无疑,而这份遗忘,或许也在代价之内。

余岁久长,这样的祝愿,你一定跟我说过很多遍。但失约的,真的是我吗?

梅问情想不起来,所以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多想无益,便好生点头应了下来,跟贺郎说自己一定勤勉用心。

三人来此之时虽然隐蔽,但也惊动了守在计都山的修行者,在计都山的半山腰阳面上,便有隐匿之法下修士们的低声交谈。

“又来一伙……”

“真是痴心妄想,山顶秘境可有那几位,能跟她们一争的,也就剩下丹蚩楼的段魔君了。”

“段魔君忙着寻仇呢,没空来这儿……”

不知是梅问情到了这里,所以引起了万物的趋向性,还是他们本来就来得够巧,一壶茶还没喝完,寂静了那么多日的计都山终于展现出了不同的一面,仿佛内部的地底岩浆无限涌流,在山顶之上飘起一簇直冲云霄的黑烟。

随着黑烟直升而上,整座计都山都跟着动摇起来,荒芜的枯木土地间有滚烫的巨石滑落,山口除了喷出黑烟,还同时喷出了烧得滚烫的碎石,一声龙鸣从山口骤然响起,山顶秘境平平无奇的入口亮起了深红光芒。

还不等其他人行动,就已经有离得近、且还按捺不住的修士飞身而入,通过了那道红光。

周遭蛰伏之人的掩饰顿时撤去,在一片混乱、争先恐后之中,还有邪修趁着事态混乱下手杀人夺物,一击成功便立即远遁,场面一时血腥不堪。

但没有人注意到梅问情等人,虽然落后几分,但也轻飘飘地进入了秘境当中。

通过这道山口红光后,内部是一片岩浆之海,炽热逼人,唯有半空有几个山石而已,先进入的修士们大多手足无措,按兵不动,过于着急之人一进入便运起身法,直冲岩浆对面,却在半空中被热风带着的火烫岩石砸落,掉进岩浆当中,尸骨全无。

四下静寂,落入一种本是敌对,却只能暂且面对面的尴尬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身边有两个公子郎君的梅问情便显得十分醒目。还好她生得美貌绝伦,否则便要让人联想出不少污秽猜想了。

正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凤鸣从云端响起,整座活火山似是一瞬之间进入寒冬,凛冽冰寒之气降临,高温的岩浆之上居然结起层层冰霜、冻成了坚冰。

从计都山对应的云霄起,云雪凤的真身在碧霄之上盘旋飞舞,尾羽带出一片飒沓光华,寒意从她飞舞之地直入秘境内,境内的修士不得不全力抵御严寒,却还没能反应过来这一冷一热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离恨瞬间握住她的手,记得梅问情体寒身弱,交握之时,一股热气便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梅问情让他握着手,攥得很紧,似是生怕她冷,这股热意关切毫不掩饰,倒是一旁的段归在斗笠黑纱后面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无语凝噎地看向了别处。

凤凰的鸣叫似乎带动了岩浆之底的龙吟,云雪凤到来,这景象便也不像是异兽降世,而更像是大妖出手了。

龙族血脉,有凤凰出手维护,也在情理之中。

见此景象,大多数人打起了退堂鼓,但也有一部分修士,一狠心一咬牙,竟然趁着岩浆层暂且被冰冻直冲了过去。

有了第一次如此做,随后便接二连三。在贺离恨跟梅问情的身影掠过冰面上时,在三人最末端的段归忽然转过身,指拨琴弦,弦声轻柔地一动,其中的飘渺韵味几乎引人心醉。

他身后的诸多修士被这弦音一荡,神思飞驰,动作停顿一刹,而这琴弦音波却向下横扫,从中截断了冰面,冰层下坠碎裂,流出了底下的滚滚岩浆。

段归温雅笑道:“此处危险,诸位还是留下身家性命,以待来日吧。”

说罢,他便又扭头紧追上尊主的身影。

“日月瑶琴!”

“段魔君!你这男人好阴险自私”

“罢了罢了,本来我也不想再与大妖和魔君争抢……”

在段归的这一动作之下,抵达岩浆海对面之人少之又少,他因动了下手,跟贺离恨稍微拉开了点儿距离,但也不算特别远,然而在这节骨眼儿上,身侧忽然掠过他人的遁光,从耳畔传来一阵妩媚的笑声:“你这文质彬彬总是添了不少水分,但救了那群人的命却是真的。”

段归瞳孔微缩,并不转眸去看:“原来你也来了。”

千手魔女凌红药!

那遁光减缓,几乎跟段归紧紧不离,幻化出一个女子身形。凌红药乌发簪花,发髻边并无珠玉,只佩着一朵鲜艳的红山茶,发辫绕到髻后,拢在右肩前垂下。

她面戴红纱,一双柳叶弯眉,水光杏眼:“你不是一个人来的,那对男女跟你是什么关系?”

“与你何干?”段归道。

他一言既出,身侧的好声好气的凌红药却瞬间翻脸不认人,她手腕一拧,猛地擒住段归的右臂按在山壁上:“不是深居简出不见人么?倒跟别的女人来这种地方冒险了,段无声,你好大的胆子啊。”

两人此处的位置已经渡过那处岩浆海,剩余的冰层也尽数消融,后方空无一人。但此处还没有抵达烛龙蛋所在的山底地心,几乎已被前方的数人甩下。

贺离恨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被截住,不知道有没有注意段归不在,但在这边却已经望不到彼此之间的身影了。

段归扣住她的手,隔着一层黑纱,冷冷道:“异兽诞生之际,你不去捞些好处,堵着我有什么用,难道你来这儿就是为了找我叙旧的?”

“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凌红药朱唇微启,语气同样不善,“你若不说,我跟她动起手,可就没什么好结果了。”

段归连贺离恨的身份都不能说,更别提梅先生的身份,况且连他也不知道梅先生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地位,只是心中想着,有胆子你便去,看会不会被尊主一刀劈成两半。

他手指微动,刚刚碰到瑶琴的琴弦,下一瞬便被扯紧手腕,凌红药的手掌在日月瑶琴上一划,修长的指甲如同刀锋一般,七根琴弦齐齐斩断,发出崩裂的声音。

“你!”

凌红药捂住他的嘴,眉目柔美妩媚,扬唇笑道:“我不是为了强争硬夺来的,我不过是想在这群修士身上、在这个火山底下偷点东西罢了,既然遇到了魔君你,那就从你开始吧。”

她涂满鲜红蔻丹的指甲斩断琴弦后,搭在段归的腰身上,在腰带间充满暗示意味地画了两圈,取下他腰间佩的香囊,抽出里面用熏香熏过的轻纱手帕。

凌红药没有撩开他的斗笠,而是用手帕垫着手指,免得划伤了他的脸,才从黑纱下扳过他的脸颊,意味深长道:“等到了他们两败俱伤、一片乱象之刻,才是我去的时候呢,在此之前,段魔君,还是跟我好好交代一番……”

贺离恨直到追入山底地心,才发觉段归没有跟上来。

他握着梅问情的手,一边运行遁法,一边给她输送热气,因为段归是元婴境,修为最高理应让人放心才对,所以便一时没注意到他居然会被人截住。

但除了他以外,后面也没有任何人追上来,贺离恨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以为他是拦住了其他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