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肯定汗淋淋又红通通,难看极了。
背后就是衾褥,退也无路可退,且她越是躲闪,薛廷就越要将她牢牢摁住。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缴械投降,陌生的磅礴的快感在他忍耐的临界值来回浮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忍耐不住,一股脑泄出去给她。
“薛廷……薛廷……”
她哀哀的叫着,既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他眼眶微红,忍不住发起狠来。
“嗯,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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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岂第君子,莫不令仪(八)
婚礼次日,陛下理所当然的没能起得来床。太极宫里没有必须拜见的长辈,老师又给放了三天婚假,两个人百无聊赖的在床上躺了一上午,中午吃过午膳,冯令仪突发奇想,兴冲冲的带他去太液池边散步闲逛。
正当盛夏,蝉鸣蛙声与热浪清风一道兜头扑面而来,尽管有华盖纸伞挡在头顶,走了没一会儿她的上襦背后还是被汗水濡湿了。薛廷见状提议:“不如找个地方暂歇一歇?”
至尊今天的走路姿势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她自己没当一回事,六七岁上学骑马时也曾有过这么一遭,那股不舒服的劲儿过去就好了。
“也罢,那边正好有个亭子,叫他们呈些冰镇的蜜浆来。”
鬓发花白的老尚宫回眸一眼,一个年约三十、鹅蛋脸的女官越众上前,轻轻应了一声喏。邢尚宫本人则一步不落、自始至终紧跟在二人身后,她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女官之一,十几岁时有幸侍奉过圣后,冷不丁拉下脸来还是很能震慑人的。
“陛下,”唯恐女皇受风生病,坐了没到一刻钟老尚宫就一板一眼的上前道了个万福,“时候不早了,陛下今日穿的单薄,长久坐在风口恐于龙体有碍。”
薛廷眼睫一动。再怎么有资历、辈分大,奴婢依然是奴婢,放眼四海也没有奴婢对主家颐气指使的道理。
冯令仪却不生气,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只不停同她兜圈子、打太极:“哪里单薄了?这件衣裳朕明明命人衬了里子,难道尚服局竟敢阳奉阴违不成?再说朕一向身强体健,不正是邢尚宫等细心伺候的功劳吗?”
说罢用余光勾了他一眼。薛廷忍俊不禁,反握住桌子底下某人悄悄摸过来的手:“今日荷花开得好,叫他们撑船来,一会儿咱们去太液池上泛舟赏莲吧。”
她立刻作出万分欢喜的模样,没等劝谏的话再出口便一叠声的吩咐下去。老尚宫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年仅十七岁的新晋皇夫殿下微笑向她点了点头。
大婚不到三月,殿中省内侍省轮番进行了一次大换血,重要职司无一幸免,最少也会被换下一名长官。
冯令仪心知自己仅是个傀儡皇帝,给不了人家多少好处,因此也不求他们绝对忠心哪怕是骑墙派、墙头草,只要不是老师的人,于她而言就是有利的。
墙头草有墙头草的好处识时务、懂进退,能诱之以利。只要确保某些关键的时间点他们不会倒向李修言,就是皇帝的一次初步胜利。她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动辄被摸透行踪的木偶生活了,清早吃了一碗冷淘,午后老师就会告诫她要克己复礼,爱惜身体,切莫贪图一时的口腹之欲,肆意损伤根本。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听不明白。”两仪殿中袅袅摆着冰山,她一手撑腮一手执笔,瞪大眼睛看他,“邢尚宫都那么大年纪了,放她出宫养老难道不是善举?不是老师教朕的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李修言从容指出她文章中的一点笔误,全不意外她会这么分辨似的莞尔笑道:“是臣教的没错,可惜陛下学术不精。陛下的外祖母、则天大圣皇帝在她那个年纪时尚能理朝议政。”
冯令仪:“……”
李相收起朱笔:“不过既然已经出宫,就不必再教她回来了。年老人经不住奔波之苦,万一有个好歹反倒是陛下的罪过。”
眼见她气白了脸,指间一支狼毫玉管笔攥得咯咯直响,他清清嗓子:“对了,成婚也有几个月了,陛下与皇夫相处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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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岂第君子,莫不令仪(九)
这话问的随意,仿佛只是师生之间闲话家常,冯令仪却倏地警觉起来,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明知故问。
身为外臣,李相其实是没有权利过问内宫人事变动的,从前他顶着帝师之名,勉强能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搪塞过去,如今有了皇夫薛廷,再想将手伸进宫里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
想学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先问问冯氏宗室肯不肯答应。
小皇帝眼珠微转,眨眼间愠色全消,笑嘻嘻的凑上前去:“老师真的要听?”
李修言咳嗽一声,重又说回今日的功课。
他当然不是真的对太极宫事一无所知。三年师徒,很快就要迈过第四个年头,李相深知自己这位学生是怎样无法无天、骄横强势的一个人,他若不在,宫里就没人能完全制约住她。
太液池上、弘文馆中、望云亭里、相思殿内,她想怎样就怎样,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压根懒得考虑名声和舆论。那位薛君想必很讨她欢喜,整天陪着她胡闹不说,仅有的几次出手也都又快又狠,内宫局至少混进了三分之一他们的人。
他们……李相公笔尖一顿,反复咀嚼起这个词,越嚼越觉得辛酸怅惘,什么时候起他与天子、与冯令仪变成了战线的两端?开始分出敌我、高下……乃至胜负?
是日至尊没有留他用晚膳,给出的借口是‘皇夫殿下身体微恙’,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与他道别,不等老师出门便一路小跑着坐上舆轿,仅凭一个模糊的背影他能看出其中满溢的喜悦和急切之情。
“我回来啦!”被罚抄了一下午佛经,衣服上满是微腥的墨水味,小娘子妆也顾不上卸,边更衣边将袖子递到他鼻尖:“你闻闻,好臭。”
薛廷:“……抬手。”
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陛下不高兴了,固执的抬手吊上他的脖子。很快屏风后传出一声低呼:“冯令仪!你还要不要脸了?!”
她咯咯笑起来:“不要!我什么时候要过脸?”
半个时辰后薛廷哑着嗓子叫水,一众宫娥见怪不怪,垂着头迅速准备好手巾、胰子等物。某人吃饱餍足,赤足散发的跪坐在妆台前,琢磨今夜的晚妆当怎么画。
他知道她急什么,比她年纪幼小、出身更低,换言之更好掌控的女孩宗室里还有不少,一旦李修言彻底失去对朝堂的掌控,随之而来的必是肆意废立、国朝式微。
她需要一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孩抠 抠 号:二/三/0/二/0/六/九/四/三/0,既能巩固帝位,又能将天下人对‘女主’、‘女皇’的恶意减淡几分。
“其实女儿也是很好的,”夜深人静时她偷偷与他咬耳朵,“只是……谁能担保不会出现下一个李修言呢?”
尽管常把‘身强体健’挂在嘴边,冯令仪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其实称不上太好。外面的小娘子十二三岁就来癸水了,她却足足拖到了十五岁。
“起码老师人品端方、忧国忧民,今日遇上的是老师而非别人已是列祖列宗保佑。谁能保证我们的女儿也有这样的幸运?身为女子,哪怕贵为九五至尊,依然不得不面对许多莫名的桎梏和非议。”
不是拥有名分就能在权力斗争中取胜的,玄武门之变便是血淋淋的前例。时至今日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说自己一定能赢,天时地利人和,还要再加上一点点的赌运。
“嗯。”他轻叹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小娘子舒舒服服的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他的手指,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抬起眼睛瞧他:“外面风传的淫书淫画你一定也有所耳闻吧?”
屡禁不止,且越禁传的越疯。随着她逐渐长大、及笄成亲,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