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琚愕然,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翻了个身,与她四目相对:“这么说来,殿下其实并不情愿?”
“也不能说不情愿……”冯献灵轻咳一声,躲羞似的将下半张脸藏进被子里,语速也加快不少,“人都说此事有趣,我却觉得……咳,还是太疼了一些。”
“……”始作俑者万分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重又转回来,欲盖弥彰的替她把一蓬乱发理回耳后:“现在还疼?”
殿下不明所以:“早就用过药,已经好多了。”
姚琚舔舔嘴唇:“那我们再试一次?”
少年人对未知的探竟永远热情高涨,这一次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亲吻,唇齿辗转间冯献灵浑身发烫,一身冰雪似的肌肤宛若洇了胭脂,姚琚放缓了声音哄她:“不怕,殿下不必害怕。”
他耐心十足的安抚她,微微汗湿的寝衣搔刮着皮肤,太女殿下克制不住的张口呻吟,同时难掩荒诞的想,或许这才是嬷嬷们说的趣味?他在疼爱她。长到这么大年纪,父亲不敢疼爱、母亲不肯疼爱,居然是从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人身上得到了曾经想要的东西。
“姚琚、姚琚,”她记性一向不错,轻易就从脑海里翻找出他的表字,“如琢……”
带着泣音的一声如琢直叫的他后腰酥麻一片,郎君青丝松散,十指握住她的膝弯:“殿下痛就喊我,我尽量、尽量……”尽量什么却也不说,床帐晃了一晃,烛火应声吹熄。
PO18皇太女起居注玉郎(h)
玉郎(h)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孝诚二十三年,凭借一首尚显稚拙的《赠山居任君》,年方九岁的姚琚在楚州观音寺大放异彩,‘一举成名天下知’。曾祖姚良弼曾在高宗朝出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门生故旧无数,楚州刺史卢直与甚至专程赶来见他,捻着胡须笑说:“雏凤清于老凤声。一见小郎,便知良玉公有后。”
姚良弼字辅之,身长八尺、美髯长须,年轻时就是左近闻名的美男子,入朝为官后还被高宗皇帝赞过,称其‘良材美质,天生俊杰’,从此人称姚良玉。阿耶病故后阿娘带着他和一双弟妹投奔吴兴老宅,几位堂叔伯为人宽和,待他从来视如己出,闻言立刻回礼作揖:“卢公折煞小儿了,此吾族兄之长子,才刚读了几本书,怎么敢与先祖姚相比肩?阿琚,还不见过卢刺史。”
“晚辈姚琚,见过卢刺史。”
至今他仍记得卢直与当时的眼神眉心一拧、又倏地一松,老而浑浊的两颗瞳仁荡起了一星涟漪,然后很快的,如鱼潜水一般,那点涟漪迅速被礼节性的、全无温度的微笑吞噬:“原来是释之兄的儿子,怪道冰雪聪明。”
孝诚二十年夏,全椒县丞姚释之病逝于滁州任上,做了十二年九品县丞,这位名相之孙至死都没熄灭光耀门楣、重回庙堂的美梦,他躺在家徒四壁的草屋里,日夜期盼进京送礼的上官能带回什么好消息。奴婢、骡马、衣衫、家具,甚至是阿娘的嫁妆、祖父的藏书,除了妻妾儿女他把能卖的都卖了,换回两颗五十两、沉甸甸的足银锭。
时任宰相的李修言奏请削杀贿赂之风、多名地方官获罪下狱的消息传来时,阿耶已经过了头七,他怀抱着幻梦幸福的死去,留下三人孤儿寡母,唯恐被株连获罪,连夜逃回了姚氏老宅。曾祖归天,祖父、叔祖双双惨死狱中,姚氏一门仿佛被时运诅咒了,自此再没出过直达中枢的高官,渐渐地,曾经宾客如云、往来皆鸿儒的老宅也开始门庭冷落,子弟们外出远游、与人相交,自陈出身姚家,只会得到一句反问:“哪个姚家?”
直到姚琚横空出世。
“姚门琢玉郎”,江南的娇娘雅士们如此打趣他,“面如冠玉、君子无锋,‘如琢’二字当之无愧。”
“如琢、如琢,慢些……”身下的小娘子喃喃唤他,一头鸦羽似的长发铺陈在枕衾之上,发丝缭乱间教他分不清她额上、眼里、胸前洇着的是香汗还是眼泪,本就单薄的小衣被水濡湿,蝉翼一般紧贴着皮肤。
她被他入的浑身绵软,既像是得了趣儿欢喜至极、又像是痛苦难当且哭且泣,这可真是……梅花带雨、梨花又雪,一半春休。他低头找到她的唇,顺着下颚和脖颈的曲线反复吮吻:“殿下不舒服么?哪里不舒服?”
滑腻腻的水液顺着大腿淌了满床,冯献灵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轻飘飘的在他胸前搡了一把:“姚如琢!孤……说话,你都敢不听!”
她气的要捶床,却又不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气势汹汹的质问还没出口就化成了羞恼交融的控诉。姚琚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一瞬间仿佛胸口有根琴弦被人撩拨了一下,整个人嗡嗡作响。
“懿奴,”一瞬的失神后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这世上有资格叫她小字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幸运的是,他是其中之一:“懿奴不欢喜么?这里、还有这里,我略碰一碰就流了好多水……”
冯献灵羞愤欲死,双臂搭在他肩上,恨不能张嘴咬他一口:“姚琚!你、你你……逆臣贼子!”
她被他欺负的眼泪盈盈,自然无暇关注懿奴不懿奴的称呼。逆臣贼子深吸口气,一把钳住她的腰肢往里狠撞,动作毫无技巧可言,全凭少年人的莽撞本能。顷刻间呻吟、喘息都变的支离破碎,从颊靥到脚趾一片薄红,过了好一会儿殿下才颤着嗓子哼出声来:“唔……反了、你……”
PO18皇太女起居注天灾
天灾
她气喘的厉害,脂滑雪腻的前胸起伏不止,很快连眼神都开始迷离涣散,姚琚意识到自己可能闹过了头,匆忙从她身体里退了出去:“殿下哪里不适?”说着就要下床派人传医官。孝诚二十五年东宫药藏局、膳食局合二为一,并称药膳局,依周律,入夜后女官不得进殿侍奉,是以轮班守夜的侍御医皆为男子,称‘直长’,副手称‘主药’,各有专攻,以备万一。
冯献灵连声嗽了起来,忙不迭伸手去勾他的衣袖:“不必……”她虚软无力的瞪了他一眼,“水。”不知是不是被欺负狠了,殿下今天格外乖巧,等他倒来茶水,依在他怀里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还记得她气急时的那句‘逆臣贼子’,想笑又生生忍住,好容易殿下恢复精神,赏了他一个没好气的背影:“叫他们把热水抬去外间,一会儿你扶我过去。”
看来真是恼的不轻,称孤都忘了。
简单梳洗过后两个人相背而眠。次日清早起来,去太极宫请过安,太女殿下意外收到了几封发自汴州、颍州的加急公函。巡查御史出发不过两日,看来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急的跳脚了“去岁暴风,伤庐舍禾稼,桑麦几无所得。又逢蝗闹天灾,关中饥民无数,斛米竟逾万钱,有贱卖业田、贩儿鬻女者,诏令不忌。”
冯献灵将这几名刺史的姓名默默记诵了一遍,冷笑着阖上奏疏。不说朝廷去年就拨下了一百二十万两灾款赈灾救急,只说汴州水网发达,无数商贾进出往来,缺什么也不可能缺粮米,米价陡增,怕不是有人官商勾结、买占买惜,想坐地起价发笔国难财。至于颍州,自古汝颍多奇士,拒不出仕、不事二主的颍川陈氏不是还在那儿镇着吗?怎么会坐视颍州乱起,路有死骨?
殿下的语调听不出一丝波:“把去岁报灾、赈灾相关奏折,并去年河南道各州的岁入数目找出来,附上前天下发的文书、最近一期邸报,还有这几人的族谱履历。”
明德殿里落针可闻,东宫诸位属官无一人敢出头劝谏,纷纷低头称是,各自忙碌。谁不知道业田是前朝开国之初,太宗皇帝亲自写进《律法疏议》里的?“诸永业田皆传子孙,不在收受之限。”严禁买卖!谁准他们自作主张、所谓‘诏令不忌’又是奉了谁的诏令,竟敢允准百姓私卖业田?只消读过史书就知道,真到了‘富者连田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的那一天,强如秦汉都会土崩瓦解!
陈氏……这是要造反啊。
他们自负刘氏遗臣,至今不肯奉冯氏女帝为君,圣后初初登基那会儿还写过不少言辞激烈的檄文,如今天下大定,陈家偏安一隅,子弟不出仕、不当官、不与权贵名流结交,清贵厚德之名响彻乡里。今上宽仁,不与他们计较,两边便也相安无事。
如今看来,相安无事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允娘垂头默立,內侍鱼兴飞快的瞥了她一眼,轻手轻脚、战战兢兢的奉上一盏热茶。皇太女殿下的神情一如往常,瞧不出什么喜怒,只有他们这些伺候久了的人才能从她最细微、最隐秘的神态和眼神里觉察出真实情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宦官一肚子的机灵话不得不原样憋回去,殿下此时心情极差,说出来也必坏事。
良娣一号隐隐上线……
不能剧透,所以我只能悄咪咪讲一句,我没有黑陈家哦,这些事都是有原因的,后面大家就会知道了。
PO18皇太女起居注佛祸
佛祸
“行了,到底什么事?”好不容易挨到晌午,用过午膳冯献灵也没空歇息,背靠一架七宝坐榻闭目养神。鱼兴手指一僵,麻溜的将茶点、果品顿坐到木几上,快步疾行至下首,俯首叩拜道:“一点微末小事,不敢有辱殿下玉听……”说着悄悄掀起一点眼皮,见她没有愠色,方才低头继续:“奴婢祖籍颍川郡襄城县,幼时也曾遭遇大旱,冷不丁听闻故土又逢灾祸,心有感触罢了。”
“哦?”太女殿下睁眼一笑:“你今年一十六岁,说的是孝诚十八年那次关中大旱吧?”
东宫之主的记忆力何其彪悍,一个小小宦官的生年都能如数家珍,他不禁悚然一惊,额上渗出一层薄汗:“殿下明鉴。虽然奴婢当年止有四岁,却至今犹记庄稼尽毁、溪河干枯的惨状,耶娘为了偿还捉钱令史那两千钱款,还曾想过将奴婢兄弟五人送去寺庙剃度出家。”
捉钱令史是孝诚初年留下的弊政,当时天下大乱、国库空虚,仅有的那一抿子钱都拿去充作军费了(否则不出三月,各地叛军就能打进神都),地方州县若想修个桥、补个路,至少得攒上三年五载。长此以往不是办法,当时的宰相李修言不得已之下提出了一条‘救时之计’由各地刺史、县令将朝廷发放的公廨钱悉数贷给当地富户,按一定时间、一定利率回收本金,富户们或拿这钱周济生意、置办房屋,或再转赁他人,一概不管,只要到时能收回银子就行。虽无令史之衔,却有令史之实,久而久之百姓们就将那些放贷、收贷的富户称作‘捉钱令史’。
早在孝诚二十年圣人就废除了此项诏令,严禁官民私放高利贷,奈何老百姓们早已养成习惯,一时钱财不称手了,便去从前的捉钱令史处签字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