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要！”林奶奶眉色一狠，厉声打断道，手中的文件摔在身前的茶几上，威严凛然的气势比起林爷爷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一平看着她，静静地和她对峙，林家人都知道，她才是林家真正的主心骨。

“这已经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了，”林奶奶看着这个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子，走过战火、饥荒，商海沉浮几十年，心和身子骨一样沧桑坚硬的林奶奶也一时五味杂陈。

“永辉那边已经动手了，”她望着落地窗外寂静的夜色，苍老的眉目间掩不住疲惫，“三十年前就动手了。”

听到这个名字，纵使早有心理准备，林一平眼中的平静还是被震荡了下去。

“堂哥，”林一平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这个名字，“不是一直在国外吗？”

林奶奶陡然看了过来，眼角都是深深的皱纹，却挡不住眼中的精光，“他回国了。”她仿佛如往常无异，看着唯一的爱孙问道，“你知道吗？”

林一平的表情早在林奶奶看过来前便收了干净，“现在知道了。”

林奶奶细细看着林一平，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你爸从小就是那个懒散性子，永辉就比他小几岁，从小关系好，他……是个极有天赋极有韧劲的孩子，如果不是早年间犯了错，被我一直堵在国外，现在这个家主位，说不定是到了他那……”

林一平垂着眸静静听着，良久，抬头问道，“他犯了什么错？”

林奶奶看了他半晌，轻轻说道，“小时候不是和你说过吗？勾连竞争对手，恶意收购林氏……”

“还有呢？”林一平直直地看着林奶奶，这一瞬的神情仿佛个执拗的孩子。

林奶奶看着林一平，手中的扳指磨了又磨，叹了口气，终于说道，“他爱上了你妈，和你爸抢人，不仅抢公司，还把帮派也扯了进来，那时候，闹得很大，两人斗得两败俱伤，你爸也从此心灰意冷，不然，你爸就算再懒散爱自由，也不会对林氏不管不顾的。”

“还有呢？”

113 甲方乙方（二十三）

“还有……”林奶奶看着林一平的脸，犹豫再三，说道，“你妈被他绑架过一段时间，在那之后就变了性子，她……以前，是个很温柔的人。”

“还有呢？”

“那段时间刚好你出生了，你妈经历了那些事，再加上产后抑郁，整个人没法走出来，你爸他们两叔侄又长得像，你妈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先是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出来后也一心扑在了事业上。你爸放下公司里的事情，一直陪着她，慢慢地才好起来……”

“嗯，”林一平静静地听完，黑漆漆的眼和夜色一般沉寂，“我不会和胡慧欣结婚的。”他平静地说道，仿佛只是再平静不过的一句话。

“不行，”林奶奶也斩钉截铁地回道，“你必须和她结婚。”

祖孙俩安静地对视着，互不相让，客厅中的气氛越来越紧绷。

“咳咳，”林叔轻轻咳嗽一声，端着茶走了进来，“喝点茶，什么事坐下来说吧。”

林一平依旧站在厅外，寸步不动，看着林奶奶。

林奶奶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孙子，终是软了眼神，“阿平，她并没有多喜欢你，你何必强求呢？她又是个单纯浪漫，纯粹自由的性子，你也知道，你身边是个什么位置，并不适合她，反倒折了她的翅膀。现在家里公司里都需要联姻，慧欣这个孩子也是你带到我们面前的，我瞧着你也不讨厌她，两人长相性子家里都合适，你爷爷……时间也不多了，比起继承家业，他更想看你结婚生子，他不知道那些事情，只一心想为你好，慧欣真的很好，你为什么不试试？”

“奶奶，”林一平今天第一次叫出了这声，“不是所有人都是爸爸和妈妈，可以摒弃前尘往事，相敬如宾。爸爸以前爱着别的女人，妈妈吃了很多苦，妈妈现在，也会在夜里一个人发呆……”

林奶奶听着，接过林叔递过的茶，轻轻饮了口。

林一平看着她，眼中一时带着恨与怜，“你和爷爷呢？你怎么不问问，林叔天天看着你，是个什么感受？”

“咣”林叔泡了几十年茶的手陡然一松，手中的茶杯摔了下来，瓷片摔了一地。

林奶奶怒瞪着林一平，一双眼红得吓人，她捏着手中的茶杯，整个人一下子苍老成了寻常老太婆的模样，“林一平……”她颤声道。

林一平看着她的模样，眼里也是暗流翻涌，“奶奶，不是因为她，也不是因为胡慧欣，我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完，“而且，也没有必要……堂哥他，回来便回来罢。”

他终是一步也未踏进大厅一步，转身走了。

“刷刷刷……”空旷明亮的大厅只有林叔清扫瓷片的声音，林奶奶呆坐着，看了半晌，深深叹了口气，终于起身离开。

经过林叔时，一步也未停下，林叔也未有其他反应，脸上手中依旧是几十年来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仿佛几分钟前打碎茶杯的人不是他。

都是些狠心的人哪……

林奶奶走到走廊处，果然，看见了一个偷听墙角的身影。

她怒瞪着他，怎么不好好休息？

他努努嘴，被吵醒了。

她搀着他，往卧室走去，走吧，回去睡觉去。

今晚一起睡？

……嗯。

114 甲方乙方（二十四）（微微H）

夜半，刘欢突然惊醒，无端地心慌，一看，原来是踢开了被子，又光着身子，空调的凉风嗖嗖地往身上吹，把自己给冷醒了。

她习惯性地往身旁蹭去，林一平不在，身旁是凉的。

她在床上发呆了半晌，决定下床补刷牙。

和他的每间房子一样，所有的生活用品永远有两套，刘欢拿起粉丝的那只牙刷，看着镜子里自己乱七八糟的脸和身体，呆呆地刷牙。

“叮”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刘欢拿了件睡袍披上，往声音响起处走去，在二楼的沙发里找到了自己的包。

手机一直在振，她点开手机，不断有消息进来：

「刘欢，因为甲方那边的人事变动，要重新提案，你这周末把方案改改，具体意见我待会发你。」

……

「刘欢！狗日的！你知道吗！这狗比甲方居然要重新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