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张伯川已经领着一队人马冲上了楼。
他定睛一看地板上的星点血迹,又望了望蜷缩在角落的俩人,一抹得意的笑容禁不住在嘴角弥散开。
没有多说任何废话,他举着枪的手缓缓抬起,瞄准了卓君尧的心脏。
卓君尧却毫无惧色,虽然此刻他瘫坐在地,因中枪的缘故显得有些狼狈,可眼神依然威严十足,“张伯川,你以为你赢了吗?”
张伯川没想到他精确地直呼出他名讳,不由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别有深意的反问,楼下传来了更大的喧哗声,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上楼来禀报,“不好!楼下全是南党的亲卫队,我们被包围了!”
楼上这群人立刻如惊弓之鸟般慌乱起来,张伯川似乎像想明白了什么,一闭眼一咬牙,“中计了!”
他再睁开眼时,目光中透着凶狠,却没看向卓君尧,而是瞄准了卓君尧身边的谭珍娴,趁之不备一把将她扯过来,卡住她脖子,举起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脑门上的枪口寒意淬人,谭珍娴瞬间僵直了背脊,丝毫不敢动弹。
卓君尧脸色顿变,“张伯川!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将你碎尸万段!”
“呵!我就知道你稀罕这女人。”张伯川却露出得意的笑,“我今天若不能安全地脱身,就算死也一定拉她当垫背的,下黄泉还有个美人陪我,不亏。”他说这话时语气轻佻,故意当着卓君尧的面嗅了一下谭珍娴的侧脸,眼里还带着浓浓的猥亵意味。
卓君尧已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冲,却强压下杀气耐着性子安抚,“行,有话好说,你先把枪放下。”
“有话好说?”张伯川讥讽地轻嗤,“你心里清楚,我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何有话好说?”
“只要你缴械投降,我保你无事。”
“骗三岁孩子呢?”张伯川阴毒地眯眼,“你恐怕早就知道我是……”
话音未落,只听又是砰的一声,一粒子弹尖啸着贯穿他头部,张伯川瞠大双眼,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哽在了喉间,直挺着仰倒,当场殒命。
竟是对面的狙击手!
场面完全不受控制地大乱,原本在屋外待命的士兵听见枪声立刻潮水般地涌上来包围了所有人,还有一队士兵举起枪对着狙击位一通扫射,弹崩瓦碎,硝烟弥漫,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尖叫奔走,四处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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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贯穿伤,没有太大问题……”
紧闭的大门里传出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医生若断若续的嘱咐声、护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汇进谭珍娴耳中,却只剩下单调刺耳的嚣鸣,令她心慌气短。
刚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张伯川倒地的凄惨死状,还有那么多北党的人,活活被俘,仅仅因她的一念之差,满盘皆输……
她无力地靠在墙壁,垂头丧气,这次是把自己坑完了,间谍身份暴露了,又成了北党叛徒,再没退路了。
两边不是人,两边都恨不得手撕了她。
大门打开,医护人员鱼贯而出,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南党高官,包括陆师长,路过她身边时投过来的眼光皆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冰冷。
她根本不敢抬头。
她知道,若不是忌惮卓君尧,她现在怕是已被就地正法了。
众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周围沉寂下来,谭珍娴望了望敞开的卧室大门,徘徊了一阵,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窗帘紧闭,室内光线晦暗,卓君尧躺在床上闭眼休憩,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她缓慢地挪移到床前,他听见动静,睁眼望向她,目光深邃而清朗。
她带着几许无奈和认命:“你早就知道我是北党的探子,是吗?”
他没正面回答她:“我知道你本意不想害我。”
她咬住唇,勉勉强强地打定精神,“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听出了点视死如归的味道,低头一哂,“你觉得我会怎么处置你?”语调沉沉,听不出是揶揄还是认真。
要说谭珍娴心里不怵是不可能的,虽然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可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本能,总不可能做到坦然面对,“会枪毙我吗?”
她很想说的云淡风轻,可嘴唇都在发抖。
卓君尧目光缓缓上移,盯住她的脸,“你既然这么怕,做何还要强出头救我?”
“没想那么多,”她声音瓮瓮的,细听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就是不想看你死我面前。”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谭珍娴实在品不出这眼神里的意味,只见得他唇角似藏着隐秘的笑意,最后来了句,“好,就凭这句话,我保你。”
她没料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俗话说位高势危,他这样不计后果地偏袒一个敌党女坐探,就不怕日后会授人以柄吗?他凭什么愿意为她冒这么大风险?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这是上辈子她对卓承宇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被他利用,听他指使,已成常态,他给她的每分好处,都要她之后加以百倍的奉还,她自然不会觉得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便利。
然而卓君尧只对她说:“留在我身边吧。”
……
南下的列车飞驰,谭珍娴坐在窗前呆望车外跃动的风景,心里烦闷得厉害。
留在他身边,意味着暴露一切。她可没忘记“柳知蝉”这个身份也是伪造的,回到南边,熟人熟事,被拆穿的几率太大了,届时她该怎么去解释?
千方百计远离是非之地,莫名其妙又被逮回去了,她兜了个圈子,回到原点,还惹了一身麻烦。
想得头大,面前的桂花赤豆圆子都不香了是卓君尧特地吩咐专列上的南派厨师给她做的,他忙得人影都不见,上车之后便没回过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