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顾荇之的话,秦澍拿簪子的手明显顿了顿,连带唇上的血色都褪去几分。他怔怔望着顾荇之,难以置信地问到,“她、她的?”

“她以为是我托人送她的。”顾荇之答。

秦澍蹙了蹙眉,一脸不解地看向顾荇之。

“她说今日午后,从东市买糕点回来,顾府门口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给她的,说是我相赠。因为脱不开身,故而付钱之后让店家送来的。”

“哪家店?”秦澍追问。

顾荇之差点送给他一个白眼,“这发簪分明是特别制作过,专做刺杀之用,哪家店都不会有。”

秦澍恍然大悟,若有所思道:“此类暗器一般都是刺客的贴身之物,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刺客故意送上门来的。”

顾荇之面色沉静,眼神虚空地不知落在何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片刻才温声问道:“为何?”

秦澍“啧”了一声,一脸“你个顾和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表情”道:“自然是为了威胁你。告诉你她知道你是谁,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

顾荇之的脸色又沉下去一分,只觉心里空空地没了着落。

且不说主动提供凶器实在不符合杀人者的心理,就说威胁一事,就算顾荇之受了威胁退出调查,朝廷也只会派别的人来接任,断不会就此罢手,他根本就不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故而凶手这一招看似威逼恫吓,实则打草惊蛇的做法,委实让他不解。但就目前来看,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顾荇之默了片刻,取走秦澍手中的簪子放回檀木盒,什么也没说。

秦澍见他沉默,也不禁担忧道:“那窈窈的处境可能会比较危险了。”

顾荇之只低头整理木匣。他府上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他总不在,若是刺客真的对她动了什么心思,自己只怕是难以顾及。

正思忖着如何应对,却听秦澍脸比墙厚的声音响起,“不如这样,你把窈窈放到我府上去,我府上人不够的话,还可以调用刑部的衙役,这样必不会出意外。”

“……”顾荇之拿着盒子的手差点不稳,只冷声道:“窈窈一个闺阁女子,尚未出嫁,让她住到外男府上,不妥。”

不妥。

直接明白的两个字,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自诩甚高的秦侍郎不服气,瞪着眼睛道:“要说外男,你我都是外男,凭什么可以住你府上,不能住我府上?!”

顾荇之不跟他吵,唇齿间云淡风轻地挤出一句,“我是受她兄长所托。”

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秦澍被一句话扼住了咽喉,正梗着脖子要反驳,却听外间一阵窸窣响动,一颗脑袋从寒梅映雪的屏风后探了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担忧又惊惧地打量着两人。

能在朝堂上扯着嗓子跟人大战三百回合的秦侍郎被瞧得忘了言语,直到身侧一抹天青色身影晃过,给小姑娘兜头罩了件氅衣下去。

“夜里偏凉,下床怎得也不多加件衣服?”顾荇之问,语气还是严厉的。

花扬晃晃脑袋,牵着他的袖子不放,抽抽噎噎做了个嘴型:害怕。

那委屈又胆怯的模样,看得秦澍心口都泛出了春水。

“去睡觉,”顾荇之任由她牵着,搁下与秦澍讨论了一半的问题就走,临了还不忘吩咐道:“既然秦侍郎说可以调用刑部的人手严加防卫,那便有劳了。”

秦澍:“……”

怎么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花花:投怀送抱,装醉装睡都不行,你要我怎样,还要我怎样……

看来,只能丧心病狂一把了!

第0016章 第十六章 趁乱(百珠加更)

这厢,花扬牵着顾荇之的袖子,睡眼惺忪地往自己寝屋走。

顾荇之也不反抗,任由她拽着,只待她收拾好一切,蹬掉绣鞋爬上床榻时,才抽手要为她放下床帐。

然而玉钩还没来得及取下,顾荇之便觉得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见自己的袍裾又到了小姑娘手里。

眼前的人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浅眸湿漉漉地望着他,不发一语,指尖却微微颤着,像被夜风吹动的嫩叶。

深夜静谧、孤灯昏暗,顾荇之一愣,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不放他走呢。

一向处事泰然、颇有主见的顾侍郎倏地一晃,手里的玉钩脱落,磕到床架上发出闷闷的响动。床榻之旁两人无声对望,气氛一时说不出的旖旎。

顾荇之心跳有些乱,移开目光道:“今夜我会安排家仆在你屋外守夜,不必担心。”

拽着他袍裾的那只手顿了顿,随即扯得更紧了些。

“……”小姑娘不听劝,顾荇之却生不出任何恼怒,依旧是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在这里久留,不合适。”

然而面前的人好似听不懂他说话,那只已然握到泛白的小手猛地扯动几下,发脾气似地命令他坐下。

顾荇之没动,花扬拉着他不肯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直到耳边传来隐隐的啜泣。顾荇之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对于总是弄哭女孩子这件事,文韬武略的顾侍郎实在是毫无办法。以他不长也不短的二十六年人生过往来看,他唯一亲近过的女性,大约只有他母亲,可那也仅是短短的十余载时光。

思绪飘忽了一瞬,顾荇之没有注意到,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着眼从床上跪起,双臂一张就环住了他的腰。

温软的触觉透过衣料传来,激得他猛然退后几步。花扬被他带的重心不稳,堪堪就要从床上扑下来,好在那把纤腰被他眼疾手快地捞住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