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点点头,接过顾荇之手里的粥,仰头就喝了个干净。

“好了,喝完了。”她将碗口对着顾荇之,给他看已经被喝得干干净净的碗底,“你说吧!”

“嗯,”顾荇之收起碗,转身置于案几上,却没有转过身来。

花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一会儿,宋毓会让你师姐来接你。”面前的男人淡淡地道,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花扬却听得心里一怔。

“师姐?”她喃喃地问,“我师姐来接我?去哪里?”

“去易州。”

“去易州做什么?!”花扬不解,一个翻身要从床上蹦起来。

天旋地转,双脚触地的时候她忽然趔趄了一下,腿上一软,竟然就要朝前扑过去。

而顾荇之却好似早已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温热的怀抱已经等在那里,堪堪接住她软到无力的身体。

她是在这时才发现不对的。

刚才清醒的头脑又在此刻昏沉起来,四肢酸软无力,根本不像是欢爱后会有的症状。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荇之,怒道:“你给我下药?!”

然而意识已然不清,一句愤怒至极的话被说得软软绵绵,毫无威慑力。

顾荇之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笑道:“因为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身受陈相教导数十载、为师恩;身为南祁子民、为忠义;身负顾氏之名、为苍生……”

“身为你的夫君、为守护……”他顿了顿,看着花扬目光柔和,“我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我在这里才可以安心。”

“顾长渊!”花扬几乎是咆哮,一只手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襟,“既是夫妻,理应有难同当,我不……”

“听话,”依旧是温柔的语气,热气氤氲在耳畔,顾荇之拍拍她的背,唤上一种近乎祈求的语气,“你若留在这里,我没办法思考、没办法专注,就当是帮帮我……跟宋毓去易州……”

“我答应你,这里的事情一结束就去找你……许你的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一样都没有兑现,到时候……我去找你……兑现……”

眼前出现一道虚晃的影,她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不见了。

闭眼之前,她咬着最后一点力气,恨恨地揪着他的衣襟道:“顾荇之,你这个……大混蛋……等老娘回来,收拾你……”

花扬昏昏沉沉地听着,渐渐觉得自己失去意识。

顾荇之温润的声音变成嘤嘤嗡嗡的蝉鸣,响在耳边,即便听不清那里的字字句句,也让她觉得刨心噬骨……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她想。

是一种参破。

一种可念,一种不可说。

第0079章 第七七章 坏人

秋夜寒凉,冷月扑落一地清光,照出驿站的回廊里,几个行色匆匆的人影。

南祁去往北凉的使团在这里已经停留整整两日了,据说是因为奉命出使的顾侍郎忽染疾病。

此病来势汹汹,还有可能会传染他人。短短几日内,不仅是顾荇之,一同病倒的还有徽帝派给使团的两位将军。

驻守的驿臣不敢怠慢,又是送医、又是送药。可他只见那汤药一碗碗地端进去,顾侍郎和两位将军的病却总不见好。

驿臣站在门外,忧虑地叹口气,将今日的汤药交给了守在门房之外的侍卫。

侍卫端着药汤推门而入。

房内昏黄的灯光下,顾荇之身披大氅,盘坐榻上,除了眉间偶然的几分倦色,并不像久病未愈之人。

他见侍卫进来,手里的地形图紧了紧,转而换上一副略带焦急的神色,问他道:“怎么样?那两人还是不肯合作么?”

侍卫点头,沉默地推开一扇轩窗,将手里的汤药都倒了出去。

原本就不展的眉头,此刻更是紧锁在了一起。

如今他已经称病在此耽搁了两日,而徽帝祭祖就在十日之后,留给他谋划布置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没办法策反这两个徽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让人假扮他继续北上,恐会打草惊蛇,让徽帝提前起疑。

金陵的兵马,宋毓虽留给了他大半,可区区几千精兵与殿前司和驻守金陵的五万驻军比起来,简直是个以卵击石的笑话。

所以顾荇之唯一的胜算,便是蛰伏在暗处的先发制人。

可若是再这么拖下去……

顾荇之叹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罢了,再等一晚,若是明早他们还是不合作,那便只能杀了。”

“可是……”侍卫迟疑道:“若是军报终断,恐怕大人金蝉脱壳之计会败露……”

顾荇之闻言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知,这样有可能会提早暴露他的计谋和行踪。可事到如今,他能期望的怕是只有徽帝忙于对付宋毓,而疏于防范了……

一向成竹在胸的人,面对这样的绝境,此刻也是没了底。

这一世,他已经竭尽全力在阻止内战的爆发了。若还是不能避免,他自当继续奔走,为国为民。

思及此,他抬头看了看窗棂上的那一抹纤月,倏尔抬了抬嘴角。

还好她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