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如何知晓,如月可以对她最衷心,也可以是最吃里扒外的那个。
如月抹掉眼角的泪,巴巴的望着楚楚,张姨娘又道:“我可是渴了,去将你们姑娘的好茶煮一碗我吃。”
楚楚点点头,轻声道:“去吧。”
“哎。”如月忙应了,转身出了门。张姨娘闲闲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到楚楚跟前去,“你这屋里摆设比你妹妹好,可见养在夫人身边也有好处。当初我虽舍不得,为了你的前程,也只能任由夫人将你抱去。”
楚楚不耐听张姨娘的苦衷,道:“都多久的事了,姨娘还记着――这个点到我这里做什么来的?”
之前几日,李纤纤缠着亲娘,晌午一定要张姨娘陪着方午睡,她也没这待遇,楚楚掩下落寞的眸子,轻抿了一口茶。
张姨娘打量楚楚的脸,只觉的她生的女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怎么就比旁人更有韵味更好看呢,心里着实欢喜。
“我听说知州夫人携同林夫人时常来,家下人说起来,我倒不知这两位是个什么身份――你跟我讲讲。”
这知州是一州父母官,下辖郡县,听取民意,上达天听,收租纳税,处置诉讼纠纷,管理治安。李老爷在世时,乃是西北驻地大将军,几代积累下来,有那意思,便是当地土皇帝也使的。
此地与鞑子地界交壤,双方时有摩擦,文官比不得武将民心所向,有权柄些。是以虽是同级,知州大人倒是更迁就李轸,兼之李轸稳重聪慧,许多事情也更愿意听他的意思。
林家更不必说了,原本便是李家附属,便是林安生将来出息了,了不得挣个世交的名头。
张姨娘听完,咂咂嘴,“这样说来,这两家倒都不如咱家的。”
楚楚又拿起帕子穿了几针,想起如月说的李轸生辰,莫名烦躁心乱,不大愿意动弹了。张姨娘兴致勃勃道:“她们当真是来府里求亲的――你莫不愿意听,姨娘是为你好,眼见要十五了,还想留到几时?你可莫指望那位,她能盼你好?总得自己好好打算。”
楚楚心里苦闷,也不能透露半分给张姨娘,不爱听张姨娘说些嫁人的话。张姨娘恨铁不成钢,不再跟她浪费功夫。
一日,假装在院子里散步,碰巧遇上出来的林夫人,两人知悉对方的身份,又都有那意思,说起话来倒极有默契的亲亲热热。
林夫人是从未见儿子对哪个姑娘上心,眼瞅着年纪越拖越大,急的她上火。
那一日,林安生自外头回来,忽然跟她说,他是真仰慕二姑娘,真心实意想娶她为妻。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明明白白表露出来的意思,当即又去盘点家当,林夫人哪还不清楚,林安生所言非虚。
她就这一个儿子,拼了命万事都要成全他的,当即盘算一番,请了知州夫人做媒,便朝李家去了。试探了将近半月,李夫人今儿终于松口,这事情算是成了一半。
出来遇到楚楚亲娘,几句下来,也不是个拎不清的。虽说嫡母亲娘皆在,楚楚往后夹在中间怕是难做,但只要处理得当,就不成问题。
李夫人是真高兴,回到家便将这好消息透露给儿子,却见他满面愁容,盯着一纸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顿时揣揣,林夫人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而同时,楚楚也从柱子那里得了消息,李轸要派林安生出门迎敌,孤军深入,只给他八百骑兵,却或许会对上对方三千骁勇善战的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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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蒙蒙的,还在下雨,屋外头的梧桐树在雨幕中若影若现,枝丫低垂。如月收了伞,竖在门前,捞起帘子进门,一面道:“三姑娘已经收拾好,正要往前头去,叫我回来喊姑娘呢。”
楚楚放下书,是一本地域图志,拢起衣领站起来。如月顺势上前,挑了一件天青的披风搭上,取了伞送她出门。
李纤纤早等在院子门口,隔着一层雨幕,张姨娘陪在她身边,理了理衣裳,低声嘱咐什么。
姐妹俩结伴到二门,李夫人姗姗来迟,率先上了头一顶轿子。西域边陲上,下雨有限,不比江南的梅雨天气,缠缠绵绵不断。
这里的雨,一阵一阵的,早起毫毛般落了一个时辰,乘轿出门半路上,渐渐停了。楚楚就着如月捞起的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
社会也算边陲的一个特色节日,街上人流如织,汉人西域人混杂。穿着不分彼此,自西而来的楼兰、月氏人眼窝深邃,鹰钩鼻,大胡子,跟汉人有明显的差异。
都护府一连几辆轿子穿街而过,人流自动分成两道,让开道路。李纤纤扫了一眼,道:“前几天杜家的二娘子还吹嘘她家哥哥怎么英勇,领了什么缺儿,赶走了多少鞑子,圣上如何褒奖。我看她们也就嘴上厉害,怎么跟大哥比,广陵、南阳这一代,谁不知李家军的威名,谁没受过都护府的庇护。”
李轸小小年纪取得的成就功勋,值得他身边所有人骄傲。李老爷去世那一年他十五岁不到,虎狼环伺,李家军这块香饽饽谁不想分一杯羹。
偏偏他小小年纪临危不惧,戴孝上门请李将军生前得力的下部襄助,第一次出击鞑子就敢孤军深入。带着八百铁骑两月不见踪迹,几乎没人抱有希望他会回来,连李夫人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等着噩耗。
传来的却是他长途奔袭、一举端了鞑靼左清部两千大部队的消息,相当于斩了鞑子一臂。那时,已经是汉人第四次在鞑子手里吃亏,数次出击无功而返,甚至损失惨重。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未亲自领兵,一朝力挽狂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李家失势时,多少人冷眼旁观、落井下石,如今鲜花着锦,先前的场景也不能忘。
李纤纤神情稍稍激动,“不管是杜家的二娘子还是周家那个,又或者知州府的大姑娘,在我看来,没一个配的上大哥。再巴结李????也没用,周敏敏眼巴巴的送来那张红狐狸皮,李????不过多看了一眼就扔在了一边,哪有那么容易收买。”
李????身边围绕的贵女众多,即使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能近水楼台不是。
她们俩就没人理会了,楚楚年纪与李????相近,但不管是李夫人还是李轸都不喜欢她在人前露脸,李纤纤年纪不到。这些事还是从家里仆妇嘴里得知。楚楚也想象的出,少年英才,位高权重,生就一副神仙容色,少年慕艾,少女怀春,就这诺大的延平,就不知有多少仰慕。
李纤纤时常病恹恹的,难得精神气鲜活些,楚楚却不愿意跟她谈论李轸,道:“今儿好容易出门,姨娘跟你交代什么?屋里有什么缺的,等会儿咱们也制备些。”
李纤纤扫她一眼,“还能交代什么,不过就是听夫人的话,出门在外乖巧些,今时不同往日,咱们的往后全捏在夫人手里。有什么怕的,我看夫人也就一双眼睛一张嘴,青天白日,无缘无故,她能把我们怎样?”
张姨娘与李夫人斗法如火如荼的时候,李纤纤还坐在李老爷臂弯,千金宝贝般疼宠着,自然瞧不见。楚楚却是生而敏感纤细,一双眼睛照进多少内宅的阴私。
她拍拍李纤纤的手,“姨娘的话你听着就是,总归是为了你好,夫人是个好性子,咱们更该敬着。”
李纤纤不耐烦,连忙打断她道:“你说大哥都快及冠了,这几日我常见家里不认识的妇人来,指不定哪个就是来说亲的。他会找个什么人呢,能配上他的太少了。”
饶是楚楚心事繁多,思绪不佳,也不由叫李纤纤逗笑,“八竿子打不着,哪里就用你操心。”
李纤纤扭过身子,低声道:“怎么就不相干了,我们可是亲兄妹……”
城西的城隍庙是远近闻名香火旺盛的大庙,家户人家大事小事都乐意来拜拜求个心安。统共一处庙,姻缘、子嗣、财运、官运,无所不管无所不通,楚楚都觉得城隍老爷挺忙。
林夫人早早到了,此刻等在门前,已经着急的在屋里坐不住。不等李家的轿子停稳当,忙下来迎接李夫人,看她着急的模样,楚楚也捏一把汗。
庙祝亲自将人请进门,跟前跟后的陪着,林夫人捐了香油钱,李夫人跟着续了三盏长明灯,填满了功德箱。庙祝笑眯眯的说完吉祥话,“夫人的灯早已点上,都护大人领兵在外,守一方平安,必会祥瑞加身,邪祟勿近。”
李夫人道:“承您吉言。”
林夫人迫不及待将心满意足的庙祝送走,李夫人转头道:“林副将今儿也跟来了?也没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