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昔雀起了身,踉踉跄跄地,自己找到了文徵元住的厢房。
她父亲还没醒,她摸了摸文徵元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了。
她呆坐在床头,直至黎明。
早膳过后,李太医来了,千年灵芝有了,针也施了,昏迷了一天一夜的文徵元悠悠转醒。
“这是在哪里?喜鹊儿?”
瞒是瞒不住的,随便问一问,就知道了,文昔雀实话实说道:“您好些了吗?这里是镇远将军的私宅。”
文徵元被她扶着坐起了身,接着,他用手挡住了文昔雀给他喂药的玉碗,“不忙着喝药,你先告诉我,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在镇远将军的地盘上醒来,很不对劲,他昏迷的地方离家很近,而凌昱珩曾经在书肆住过一段时间,他很清楚书肆的位置。
他的女儿看上去也在这里过夜了,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
文昔雀垂眼:“没有,您还是先喝药吧。”
文徵元依旧抵着药碗,他的傻雀儿,苍白着脸色,眼神闪躲,精神萎靡,这种样子说出口的话,十成十的是假话。
他不安地说:“你不说清楚,这药为父不敢喝。”
文昔雀不敢说,她若说了,她父亲定是不肯再喝药的,岂不是一番功夫白费了。
“一两句说不清楚,您也还没告诉我您遭遇了什么,很多事我同样不能理解,而且您昏迷的时候,我已经喂过您喝药,现在不喝药除了让我担心外,没有意义,所以,请您先喝药,喝完了,我们父女俩再好好谈谈。”
李太医重新开了药方,文昔雀粗略地看过一眼,药方上的药比以前贵了两倍还不止。
她说的话在理,文徵元不好反驳,顺着她的意思喝了药。
喝完了药,文昔雀胆怯心虚,率先转移了话题,“爹您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会晕过去的,是谁对您做了什么?”
她的事能拖一会是一会,反而是真相如何,她才是最关心的。
造成这一切的,不要是凌昱珩,也不能是他,她无法忍受她签下卖身契本身就是个阴谋。
她问的急切,文徵元暂时忍耐住忧心,将家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钱被抢走和他被凌昱珩救了的事情一并都告诉了她。
文昔雀多少有了一些宽慰,凌昱珩很可恶是没错,但他救了她父亲,他没有算计她,至少这比她料想的最差的结果要好上太多了。
“该说说你的事情了,你对为父隐瞒了什么?”
不是他要怀疑救了他的凌昱珩,而是他了解自己的女儿,他看的出来她有心事,还是很沉重的心事。
文昔雀偏过了头,“您养病是最紧要的,等您身体好些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您的。”
“你不说,为父是不可能再接受凌大将军的好意,我们现在就回家。”
文徵元急着起来,文昔雀哪里肯,都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她忙回道:“我说,我都说,您别急。”
文昔雀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和盘托出,她只能说一半,“我答应他,当他的……他的小妾。”
一句话能包含什么样的意思,文徵元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他被救,被精心地照料着,这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已经不言自明。
“咳咳……”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呛得脸都红了,“不行……我不同意,我把命还给他,不准他糟践我女儿……我这就去见他,死也不要……咳咳……”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淹死在清水河里。
第15章 第十五章 你乖巧些
“爹,您别这么想,您先听我说。”
文昔雀拦着文徵元,放他去找凌昱珩,还不知道凌昱珩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了,到时候更加不好收场。
文徵元却是不肯,让总是念叨着“文家脊梁”的女儿去给别人当小妾,这里头有多少委屈,她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
他忍着心里那口气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凌昱珩说清楚,平息书肆也好,我的命也好,文家一切都可以给他,唯独我的喜鹊儿不能给他。”
“不能去。”
文昔雀大声叫住了文徵元,她不会让他去的,她劝说道:“不要说死不死这种话,爹您在,我怎么着也是秀才之女,您若不在,我便是孤女,没有秀才之女的名头护着,人人可欺,处境只会比将军的小妾更加悲惨,世道如此,两相其害取其轻,所以您一定要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她父亲在,她就有念想,就有盼头,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独木难支,难以面对无能为力的现实。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文徵元因她的一番言论,逐渐冷静下来,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他若不在了,谁来护她?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又怎么能承受,女儿为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他跌回床上,因喝了药而恢复些许的脸色一下子又苍白了起来,文徵元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
文昔雀担心不已,关切道:“爹您有没有事,我去求将军,让李太医今日再来跑一趟。”
眼下的情况相当糟糕,已不容他再添乱,这一刻,文徵元彻底镇静下来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说:“不要再去麻烦他了,为父没有那么脆弱,药我会好好吃,也会遵循太医的叮嘱好好养病,喜鹊儿,给为父一年多的时间,明年八月,为父会再次参加科举考试,等着爹,爹会带你回家的。”
是了,他得成为女儿的依靠,他答应了亡妻,要好好保护他们的喜鹊儿,食言而肥非君子所为。
文昔雀眼眶一湿,哽咽着道:“长时间的考试,您的身体吃不消的。”
“有太医帮着调理,这次一定可以的,相信我。”
文徵元在进退维谷之间给了她新的方向,他早有这个念头了,现在是时候坐实他的想法。
如果进士的名头不够大,为了女儿,他不介意利用祖父之名,管他什么将军什么侯爷,拼上一切,他都为他的喜鹊儿争一争。
本已陷入绝望的文昔雀看到了曙光,如果父亲同样入朝为官了,兴许还是有能和凌昱珩谈判的可能,在利益面前,他未必不能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