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蒋明欣,你好你好。”

“我叫闻秋。”

“你是江大的吧?我刚才看你穿着江大的T恤呢。”

“是,我是文院的。”

“我也是江大的,我是油画系的,今年大二。”蒋明欣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瓶子里,但仍然喋喋不休,“你是新生吗?不然我不可能没听说过你。”

“嗯。”

蒋明欣并没有被他冷淡的态度吓跑,很自来熟地笑道:“哈哈,那我算是你学长了。太好了,我本来想着三小时会很无聊呢,总算有个能聊天的人了。”

闻秋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他本来觉得这份工作不大光彩,和在会所当侍应生没什么区别,但没想到居然能碰上江大的同学。

“学长平时也会做模特兼职吗?你好像挺习惯镜头的。”

“这种兼职倒是第一次,不过赚钱嘛,不寒碜,都是为艺术献身。”蒋明欣长吁短叹,“你不知道学油画有多烧钱,不出来打工的话连材料都买不起了。”

“这里薪水给得很高,”闻秋拉了拉不断向下垂的衣襟,“不过这种工作我还是干不太惯。”

“你缺钱啊,那干嘛来这里?”蒋明欣砸了咂嘴,“就凭这副长相,艳压全场好吧,你完全可以去主厅啊,那边的出场费都是10万打底的。”

“我在这里都那么紧张,”闻秋笑了笑,“到那边聚光灯一打,我肯定会原地蒸发的。”

蒋明欣拄着下巴,打量着他的脸,“有什么好紧张的?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我就去主厅舞台上跳钢管舞slay全场,一个高抬腿把他们全都吸入、咳咳,把他们全都迷晕过去。”

“可是你感受不到那种目光吗?好像把你当成猎物,一层一层把衣服剥掉一样的目光。”

“废话,那群ALPHA狗眼一瞪,我就知道他们肚子里装了什么花花肠子。”蒋明欣做了个虚拟抽烟的动作,享受地吸了一口空气又吐出来,“但你想啊,哪个出来混的不当婊子呢,出卖的东西不同罢了,这世界本质上就是个大妓院。”

闻秋被他的“大妓院”理论给惊到了。然而当他用“婊子”的标准去衡量一些人的时候,发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就比如说崔经理,在自己面前是那样颐指气使,然而在和“夫人”通电话时,他却会情不自禁地点头哈腰。再比如说曹老板,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光头四处横着走,然而遇到裴渡的时候,还不是大气不敢出乖乖装孙子?

蒋明欣又做了个虚拟磕烟灰的动作,“我跟你讲,‘美’是这世上最稀缺的资源,这不是你的弱点,而是你的武器。”

“武器?”

“喏,你看那边来了个人不是?他一看你,你就盯着他的眼睛对他笑不用笑得很热情,越冷淡越好,然后你观察他的反应”

那个浑身精英派头的ALPHA果然走了过来,闻秋便暗自绷紧了腰,在脑袋里理了一遍思路。他的目光先是随意地落在一点,当那个ALPHA看过来时,才漫不经心地对上了他的视线,然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那个精英ALPHA的脚步一顿,眼睛都睁大了,就见那星芒点缀的玻璃瓶中散落着湛蓝的水晶石,头戴月桂花冠、身披纯白长袍的OMEGA倚着弯月竖琴,有着古典雕像般的俊美优雅。而当他展露笑颜,那淡绿的眼眸里好像藏着新酿的甜酒,醉得人心神荡漾。

ALPHA的神情有一瞬慌乱,然后他拘谨地扯了扯领结,掩饰地轻咳两声,才挂上了自认为帅气的笑容。

他上前两步,轻嗅着香水瓶,用目光将他舔舐着,声音低哑地叹道:“想不到偏厅里还藏着这样的绝色,my laurel goddess。”

若不是刚才清晰地望见了他的慌乱和失神,闻秋一定会困窘不已,然而此刻他看透了这副衣冠里的本质,所以只是淡然地凝视着他。

那个ALPHA竟然不敢与他对视,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摆放了,又拽了一长串洋文,见他始终不给什么好脸色,才悻悻走了。

他一走,隔壁瓶里的蒋明欣就发出了窃笑,“就好像被一颗子弹击中了,是不是?”

“嗯。”闻秋垂下眼睫,心想:不堪一击。

“你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蒋明欣朝他wink了一下,“相信我,和你对上眼睛的时候,紧张的只会是别人。”

闻秋不常与人对视,甚至会习惯性地回避ALPHA的目光,所以今天蒋明欣教给他的,是一种很新奇的感悟。刚才那种“扣动扳机”的感觉深深地留下了他心底,他开始尝试以猎人的心态应对游客们,对上目光、瞄准、露出微笑、射杀。

他渐渐发现,ALPHA好像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第一眼的惊艳和着迷骗不了人,赤裸裸的欲望根本就不加掩饰,试图吸引注意的种种表演更是滑稽可笑。透过那一双双野兽般的眼睛,他看清了一颗颗猎物的心脏。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持久的营业叫人精疲力竭,恍惚间又有一个人影靠近,闻秋打起精神抬头,熟练地露出了微笑直到他的目光顺着男人修长笔直的裤管向上,撞到了一双熟悉的摄人心魄的眼眸里。

那一瞬间,形势骤然调转,猎人变成了猎物,闻秋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裴渡插着口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双幽黑的眸子里没有惊艳、没有笑意,也没有一丝温度。

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那仿佛是一种“不满”。

还钱的方式

写在天性里的臣服欲作祟,任何一个OMEGA被顶A的气场笼罩,都会本能地心跳加速、紧张忐忑。

但闻秋在紧张之余,还多了一丝尴尬,好像每次遇到裴渡,自己都不大光彩体面。

还有,为什么他光是站着,也不说一句话?自己该主动打招呼吗?就说“好巧,又见面了”?还是笑笑装作不认识?闻秋忽然有点口干舌燥,头脑像梭子一样忙碌地编织语言。

隔壁的玻璃被敲了一下,蒋明欣很担忧地投来目光。

然而裴渡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便收回了目光,抬腿欲走,仿佛只是在美术馆欣赏完了一幅画。

这就……走了吗?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停下?让他平白无故地忐忑,心烦意乱地猜测……

闻秋头脑一热,做了一件绝对违规的事,他喊出了客人的名字:“裴渡。”

声音很轻,却让裴渡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目光里有一丝探究的意味。

闻秋咽了口口水,他本来是想说今天的工作做完后,就能还上那5200块钱。

然而当眼神丝线般交缠在一起时,闻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武器依旧有效,而裴渡这个睥睨一切的顶级ALPHA不过是一头最为强大、最为狡猾的猎物而已。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裴渡忽然俯下身,打开了玻璃门,然后捉住了他的手腕。ALPHA的力气很大,动作不容拒绝,闻秋被他拉着钻出了玻璃香水瓶,酸麻的腿险些没能站稳。

两个人一时靠得很近,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OMEGA的每一存皮肤都被信息素浸透了,散发出一种直白赤.裸的诱惑。

裴渡的易感期已经快要过去,而且打了足量的抑制剂,然而闻秋的信息素仍然对他造成了强烈的影响,好像这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毒药一样。

然而他的神情依然冷淡,只是抬手理了理闻秋头上歪斜的月桂头冠:“如果你想要说什么,至少要好好站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