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直到后车不耐烦地按了?喇叭,裴渡才从过去的梦魇中回过神?,冷汗涔涔地意?识到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孩子还在裴至轩手?里!

将速度飙到极限,他?赶到了?崔锦绣所说的地点,一处非常低调的居民楼。他?刚下车,恰逢一伙行色匆匆的人从楼上下来,为首的中年男人正是裴至轩!他?神?色一凝,瞥见裴渡只有一个人,立刻对身后的几个保镖使了?个眼色。

“他?只有一个人!拖住他?!”

又对抱着孩子的保姆说:“快,你?跟我走!”

然而他?没能?走出两步,十几辆车齐刷刷赶到,训练有素的打手?们鱼贯而下,一下子就?形成了?包围之势。

裴至轩目眦欲裂,断喝道:“裴渡,你?要造反吗?!你?今天敢跟你?老子干仗,明天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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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色厉内荏的咆哮还未结束,便有一个全身黑西装的ALPHA从后面反剪住他?的手?臂,一顶他?的膝弯,将他?按倒在地。了?不起的裴至轩平生第一次被人这样摁倒,还来不及大吼就?吃了?一嘴的泥土。

其?余几个保镖也被迅速制服,没能?掀起半点反抗。

裴渡一身肃杀,走到瑟瑟发抖的保姆面前伸出手?。保姆瑟瑟发抖,想也不想就?把?孩子交到了?他?怀里。

那孩子分量很轻,然而裴渡却像是不能?承受似的,手?止不住地打颤。他?轻轻掀开襁褓,便见到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清透如玉,懵懵懂懂地瞧过来。

这是他?的孩子,流淌着他?的血,是在闻秋的身体里孕育出来的,属于他?们的血脉。

小知了?还记得他?,看到他?就?高兴得笑了?起来,抱住了?他?的手?,“裴苏苏!爸爸在哪里?”

“……”裴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竟然哽咽到无法?作答。

奇怪的是,为什么之前自?己没在这孩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现在看来,哪哪都像自?己,当然更?像闻秋。眼神?明亮,羽翼未丰,是一个不幸落进凡尘的小小天使。

裴渡亲了?一口?他?柔软的脸颊,“叫爸爸。”

“?”小知了?歪着脑袋瞧他?,十分疑惑的样子。

“叫我爸爸,我就?带你?去找妈妈。”

“爸啊啊……”小知了?不知所措地张了?口?,强忍住两泡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委屈哭了?出来,“哇啊啊啊你?不是我爸爸!”

他?粉嫩的小手?紧握成拳,啪叽一声打向?了?裴渡的脸。

战栗

“爸爸!”进了病房门, 小知了第一时间就响亮地喊了起来?,在裴渡怀里张牙舞爪地探出身,好像一条抓不住的活鱼, 要扑倒闻秋怀里。

“小知了!”闻秋暗淡的眼神一下子有了光彩,赤脚从病床上下来?,快走几步冲过去接过了孩子,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

小孩子最忍不住, 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用他贫乏的词汇量说着害怕和想念。闻秋也跟着流眼泪, 止不住地拥抱他、亲吻他, 上上下下摸遍全身, 唯恐有哪里受了伤。

裴渡静静地站在一旁,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泪人,本该是让人欣慰的画面, 他的一颗心却在无间地狱里煎熬。

这是他的妻子,和?他的亲生孩子。

何?等的巧合,何?等的讽刺, 两年前?他满怀轻蔑地要那个未曾谋面的妻子堕胎, 导致了闻秋的逃离。那之后他身上所有的苦难, 都是自己推倒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如果?那时候他不那么?无情,去认真地调查,去好好地见闻秋一面。他也许会在第一眼就爱上他, 忍不住去亲吻他那双藏匿着世上所有星星的眼睛。他们不会再错失于人海, 不会再彼此伤害折磨两年, 闻秋和?孩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难。

然而过去已经不可逆转, 他成?了毫无疑问的加害者。

他忽然想起了李文斐说的那句“你的孩子还?活着”,果?然早有预兆, 然而他却愚蠢到完全没有多想。李文斐还?说过他会遭报应,直到现在裴渡才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全部?含义。

紧接着,更多的回忆涌上心头:在会所里为了几千块钱被自己羞辱到哭泣的闻秋,攒着几百块坚持说要还?钱的闻秋,绝望到找自己来?卖身的闻秋,红着眼睛说“穷不是我的错”的闻秋,劳累奔波、打工到一口气都不停歇的闻秋……

而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悠然自得地享受人生,花一点小钱享用他的不幸,轻慢地和?朋友们打赌多久能骗他上床,在发现孩子的存在后百般讽刺羞辱他,察觉他的爱意后不疾不徐地吊着他……每一段记忆都变成?了一把刀,将他戳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后悔、自责、痛苦、还?有震惊他向来?与人为善,然而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竟然会变得如此刻薄残忍。

有因?有果?,报应不爽。

毫无疑问,他应该说出真相,祈求宽恕和?原谅。然而他看到了闻秋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光站着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刚遭到了如此大的打击,他真的能再禁受住一次惨烈的真相吗?

至少不该是今天,不该是现在……那该是在未来?的哪个时间点?以怎样的形式坦白??裴渡不知道。

如果?坦白?、道歉、忏悔,甚至下跪,就能得到原谅,他愿意这样做。但?是……如果?闻秋不肯原谅呢?他凭什?么?要原谅一个把自己推进地狱里的男人,一个把他们的孩子称作“野种”的父亲?如果?他带着孩子一走了之,永远不再回头……

那个无可挽回的后果?,让裴渡从灵魂深处战栗起来?。

闻秋安抚好了孩子,也安抚好了自己慌乱的心,才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裴渡身上。他注意到了ALPHA的神态有些不对劲,然而没有细想这件事,有太多情绪魇住了他,让他不太能分?心去思考一些细枝末节。

他声音沙哑地问道:“是谁抢走了小知了?”

“裴至轩。”裴渡答道,“……我的父亲。”

闻秋睁大了眼睛,裴远集团的董事长、裴渡的父亲、他连见都没见过的大人物,为什?么?要抢走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崔锦绣那狰狞的嘴脸像一道闪电般划过脑海,闻秋立刻什?么?都想明白?了,这是一场报复,也是一个警告!因?为独裁的大家?长绝不容许自己这样一个存在出现在儿?子的身旁,所以要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离开。

只是闻秋想不到他的手段会如此残忍,好像从不曾把自己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待。他一定是站在高位生杀予夺惯了,丝毫无法共情一个父亲失去孩子会有多么?痛苦。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样道歉,”裴渡扶着额头,眼神并不敢看他,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然而这是裴至轩的错,闻秋并不会迁怒到裴渡头上,成?为谁的儿?子本来?就无法选择,更何?况是裴渡把孩子带了回来?。他抱了抱隐隐颤抖的ALPHA,“没关系,我不怪你……”

“他会付出代价的,我向你保证。”裴渡忽然握住了他的肩膀,神情带着隐隐的疯狂,“但?是这次可能没有那么?快,他会比过去所有人都难对付,但?是我绝对会让他付出代价。”

还?有,裴渡无声地在心里补充道,我也会让自己付出代价。这场审判里,所有的罪人都要受到惩罚。

“好,我等着他受罚的那天。”闻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心里很?感激也很?庆幸,裴渡能这样坚定地站在自己和?小知了一边,要知道他对抗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还?是整个庞然大物般的裴氏家?族。这份不假思索的偏爱,就足以让他得到些许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