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闻言一怔,回去家乡,她从带着弟弟连夜逃出去后就再也没有想过回去。她巴不得逃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回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用害怕被叔伯强迫嫁人,不用担心弟弟被婶娘苛刻,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孙?Z瑜,可以依靠的人。
“秋娘,你不用害怕,我会陪你们回去,不会有人欺负你们。”孙?Z瑜斩钉截铁地保证,秋娘眨眨眼,点头笑了:“的确如此,一直没拜祭爹娘,太不孝了。”
疲惫袭来,秋娘昏昏欲睡了。孙?Z瑜依旧抱着秋娘,喃喃低语道:“秋娘,你要长命百岁。”
秋娘最后尚存的一点清明让她笑了,低低嘟囔了一句什么,孙?Z瑜没听见。
孙?Z瑜数着她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指甲,夜幕深沉,不知不觉里入睡。
秋娘大病初愈,村里人当她是个奇迹,又是一堆人提着礼物来探望,孙?Z瑜逢人就笑,脾气比之前好太多了。
秋娘在第三日已经完全康复,吕秋明得走了。临走,孙?Z瑜拉着吕秋明到书斋吃茶,直言道:“小明,等开年转春天暖,我带你和你姐姐回去一躺如何?去拜祭岳父岳母。”
吕秋明闻言目瞪口呆,半天没说话。
孙?Z瑜又道:“小明不用担心叔伯,他们当日那般作态显然不对,你姓吕,你是吕家的嫡亲子孙,他们没有资格赶你出去,吕家有你的一份,他们若继续不识好歹我就不客气。他们害得你姐弟两无家可归,着实可恨。他们若是接你回去就算了,若是不承认你,我就去衙门告状,你相信姐夫,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孙?Z瑜说的及其认真,既然决定回去给秋娘的父母上坟,势必会与秋娘的叔伯见面,当年秋娘姐弟二人孤苦无依才被欺负,如今孙?Z瑜深信自己能帮他们做些事。如果可以,他希望吕秋明回去吕家,而不是在回春堂当药童,说穿了,仍旧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
吕秋明低垂着脑袋,冷风吹乱他的发丝,清隽的少年脸孔有着不合年纪的成稳和冷静,藏在袖中紧握的拳头,却告示他的倔强和自尊心。
“姐夫一片好心,我很感激。姐夫……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和阿姐,不久前我大伯和叔叔派人去回春堂找过我,他们要我回去。”
“什么?有这事?你怎不早说?”孙?Z瑜惊愕,看着眼前的少年,实在弄不懂他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竟然瞒下来,连秋娘这个姐姐都没说。
吕秋明呼口气,缓缓道:“如果不是知道姐夫你中举,他们怎么会来找我……”
“……”孙?Z瑜无言以对,他无法体会吕秋明的心情,却能感到他对吕家的痛恨和无法释怀。
“我们这里离清水镇根本就不远……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找过我和姐姐,我和姐姐在外面是死是活根本没人担心,就算知道我们在渔家村,他们也没来看我们……”
“小明……”
“姐夫你中举了,他们就来了……但是,当年阿姐才十三岁,他们却狠心要阿姐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他们凭什么要我喊他们大伯叔叔!我姓吕,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迟早要回去,但是,和他们没有关系!”
面对压抑怒火的吕秋明,孙?Z瑜哑然无语,他第一次发现,这孩子很好强。
“姐夫你只管带阿姐回去拜祭父母,阿姐是出嫁的人,是孙家的人,和吕家没有关系了。也希望姐夫不要管这些事。”
“……”孙?Z瑜蹙眉,定定打量吕秋明,既然他一个吕家人都开口这么说了,他一个姐夫也不好多管。但是,如果哪一天吕秋明想通了,他一定会帮忙。
“好吧,这事压着。小明,有困难记得找姐夫。”
“我知道,姐夫对阿姐好,我就别无他求。”
“……这个我知道。”孙?Z瑜苦笑,原来连吕秋明都在埋怨他对秋娘不够好。是啊,如果不是他,秋娘也不会生病。
这年冬天似乎异常萧条,肺痨在渔家村带走了梨花,其后又带走了梨花她娘,那个一生苛刻女儿的女人死了,没有几个人为她真心流泪。梨花她娘去世,肺痨没有在渔家村传开,随着大年将近,渔家村慢慢恢复了人气,家家户户张罗着年货,孙?Z瑜每日陪着秋娘,鲜少出门会客,这让秋娘高兴不已,似乎病好以后,孙?Z瑜对她贴心了许多。
烧着炉火的房间里暖洋洋一片,秋娘和大嫂并排作着缝制衣裳,大过年,家里人都有了新衣,秋娘却想给孙?Z瑜多制一件。大嫂也想给孩子们多准备一些。
看着往日手艺笨拙的大嫂如今熟练地为孩子忙碌,一件件讨巧的小衣裳盛满大嫂的母爱,秋娘内心羡慕不已。暗道年十五去镇上,一定要拜拜送子观音,让她早日如愿。
二人忙碌着,和孙大海孙铁锤一起去镇上买东西的孙?Z瑜带着风雪赶回,秋娘迎上去,桂花及时送上热茶。李氏和大嫂在清理买回来的东西,孙?Z瑜端着茶杯和秋娘回房,孙?Z瑜笑嘻嘻关上门,秋娘吃惊道:“关门干啥?”
孙?Z瑜呵呵拉着秋娘入座,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在秋娘注视下一层层揭开,展露在秋娘眼前的是翠绿小巧的一支扁方,玉质,上头雕琢着简约的美人图,色泽光润,端庄大方,秋娘一见便双眸发亮,孙?Z瑜更是愉悦,忙道:“秋娘可喜欢?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孙?Z瑜说着递给秋娘,又道:“我今日去镇上,不经意看到有人卖玉器,一眼便瞧见这扁方,你瞧上面的美人,是不是像你?哈哈。”
秋娘脸色发红,拿过扁方扭头朝妆奁前走:“你何必浪费银子,我的行头不少。”说着小心翼翼将扁方包好,放进小盒子里锁好,里面躺着的行头,不出五件而已,其中最值钱的一件,还是她从母亲那带来的银手镯。
孙?Z瑜但笑不语,这扁方十分便宜,因为虽是玉色,却是不值钱的仿品。玉器行的真玉,小小一块他就买不起。
秋娘深知这扁方不值钱,但是孙?Z瑜第一次赠她,它便比什么都值得珍藏。
孙?Z瑜走到秋娘身后,从镜子里看秋娘双颊绯红,眼眸却微微湿润,孙?Z瑜心间一动,情不自禁抱住秋娘,凑过脑袋,轻轻吻上秋娘白皙的脖子,秋娘讶异道:“天还没黑……”
“怕什么……”孙?Z瑜低喃,抱着秋娘朝床前走去。
饭前二人才从房里出去,秋娘一脸心虚不敢抬头见人,大嫂偷偷低笑,李氏视而不见,孙?Z瑜神清气爽大口扒饭,填饱肚子与秋娘回房,一页还未读完,桂花敲门进来。
秋娘蹙眉道:“何事?”
桂花举过手里的画卷到孙?Z瑜跟前:“二老爷,有人要我将此画交给你。”
孙?Z瑜困惑的接过,一边拆画一边问:“是何人?”
“梨花他哥。”
随着桂花说完,画中景象映入孙?Z瑜的眼瞳,河水,柳树,美人……
孙?Z瑜瞪大眼睛,秋娘心跳如鼓。
?Z瑜作画
孙?Z瑜拿着画,半晌没有再开口,撑开的画纸挡住了孙?Z瑜的表情,秋娘心跳砰砰作响,呼吸慢慢变得艰难,她不敢看孙?Z瑜的眼睛,眼角偷偷瞧见的只有孙?Z瑜握着画的手,骨节分明,青筋暴起,不住颤抖的手。
秋娘的身子晃了晃,她无法控制的感到恐惧,虽然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幅画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何梨花他哥有她的画,是何人所画,这些秋娘都不知道。可是她清楚,也许这么一幅画,可以毁掉她所有名声,百口莫辩。
啪――
孙?Z瑜将画狠狠啪在桌子上,吓得秋娘往后连退几步。
孙?Z瑜没有看秋娘,而是冷冷扫向垂眸的桂花:“这是张远山画的?”
桂花忙道:“奴婢不知道,方才我出门赶鸡,梨花他哥就跑来将画给我,说要我交给你,他还说明日午时,要与你在河渡口见面。”
孙?Z瑜闻言哼了一声,缓缓坐下,盯着画中人看了许久,画中最突出的美人自然是柳树下的秋娘,在秋娘身后站着桂花,所见的秋娘只有一个侧脸,遥望远山湖泊的侧脸,一眉一眼,真是很美,好似画者精雕细琢,整幅画最美的莫过于那张脸。而其他地方却显得着墨浅薄,身后的桂花更像是陪衬。
孙?Z瑜紧紧抿着嘴巴,拿起一支笔,蘸了墨,飞快的在画上行走起来,秋娘与桂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孙?Z瑜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