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父母身边短暂地当乖女儿当了一周,她骨子里对表演的渴望便疯狂滋长。
所以当秋姐把《蔚蓝深海》的剧本递到她面前时,她几乎没怎么犹豫。这是一个关于已婚女人在无望婚姻里沉溺、挣扎,面对爱情飞蛾扑火般献身的故事。
角色如同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每一句台词都敲在她尚未愈合的伤疤上,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释放。
片场设在巴黎近郊一个临湖的老剧场,开片第一天,她来得很早。
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祝老师?”声音激动又颤抖,祝幼薇回头。
一米八几的个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宽肩窄腰,下颌线干净利落,最抓人的是那双眼睛,盛满了纯粹的惊喜。
“真的是您!”他几步跨上前,“我是颜承允!您的影迷!”
他语速飞快:“能跟您一起演戏,我做梦都不敢想!”
祝幼薇被他过于直白的热烈弄得微微一怔。七年婚姻,纪铭琛的“深情”早已包裹着精密的算计与掌控,她几乎忘了被人如此纯粹地、不掺杂质地仰慕和喜爱是什么感觉。
她礼貌地弯了弯嘴角,伸出手:“你好,颜承允,合作愉快。”
开拍第一天,对手戏是一场激烈的争执。祝幼薇饰演的妻子歇斯底里地质问丈夫的背叛。
剧本里,丈夫只需沉默以对,用冰冷的眼神将她凌迟。
镜头推近,对准祝幼薇写满绝望与疯狂的脸。她将积压的怨毒、心碎、不甘尽数倾泻,字字泣血。强大的情感冲击力让整个片场都屏住了呼吸。
作为主演的颜承允都被祝幼薇给惊到了,一时间忘了表演,导演不耐烦地喊了咔,他才回过神来,连连道歉。
“我看祝姐演得实在太好了,心里难受。”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像个做错事的大男孩,眼神却依旧忍不住瞟向祝幼薇。
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甚至有些想笑。她摇摇头,对导演说:“没关系,重来一次吧。”
后来,颜承允的“直球进攻”在后面的拍摄中愈演愈烈。
休息时,他总能“恰好”出现在她身边,递上温度刚好的黑咖啡;她随口提一句巴黎某家老店的可颂,第二天清晨,那份还带着暖意的纸袋就出现在她的化妆台上;剧本围读时,他提出对角色的理解时,都眼巴巴望着想获得她的赞扬。
最要命的是那场吻戏。
镜头拉近,祝幼薇闭上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演绎一个苦涩的吻。
预想中职业性的碰触并未发生,她感受到的是微凉的唇瓣,小心翼翼的试探。
“咔!很好!”导演满意地喊停。
祝幼薇迅速退开,心脏在胸腔里失了控地狂跳,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实在没想到,这小男生来真的?
第18章
她沉寂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波澜。
可她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还配得上这样纯粹的热情吗?会不会又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
所以当巴黎电影节的邀请函送到时,祝幼薇正对着空荡荡的“男伴”一栏蹙眉。
颜承允却自告奋勇:“如果你不嫌弃,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就当是戏里那个混蛋丈夫,给你当一次护花使者赎罪。”
祝幼薇抬眸,他的眼中只有一片灼热的真诚,烫得她心尖一颤。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电影节当天,颜承允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年轻英俊得刺眼。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走过红毯,当有记者挤得太近时,他会不动声色地用手臂隔开,她唇角放松地扬起一个弧度。
很快到了颁奖典礼,祝幼薇作为《断线风筝》主演斩获最佳女主角,她站上国际领奖台,用一口流利的英语,感谢剧组、秋姐。
“感谢所有经历,让我学会飞翔”,却连半句也没有提到纪铭琛,她高举奖杯,眼神坚定自信,无名指空空,台下的颜承允热烈地鼓掌祝福。
第二天,片场,祝幼薇裹紧开司米披肩,指尖划过剧本上那句被红笔圈出的台词:“爱是沼泽,而我已溺毙其中。”
经纪人秋姐递来保温杯,声音压得很低:“幼薇,你心里得有数。颜承允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实在烫得能点烟。”
她抬眸,正好撞上不远处那道灼热的视线。他立刻站直,嘴角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灿烂弧度,像只等待主人召唤的大型犬。
“我知道。”祝幼薇淡淡回答,秋姐却话锋一转:“不过,他比那个混蛋强,至少眼神是干净的。”
“开机!”镜头推近。祝幼薇猛地抓住颜承允的衬衫前襟,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嘶哑破碎:“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
颜承允没有躲闪,他垂眸看着她,那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被戳破的狼狈,有冰冷的厌倦,但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让祝幼薇心惊肉跳的、近乎疼痛的专注。那不是男主角看女主角的眼神,那是颜承允在看她,祝幼薇。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念台词,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别问了…有些答案,知道了只会更痛。”
祝幼薇的心跳骤然失序。戏假?情真?她分不清。纪铭琛也曾这样温柔地摩挲过她的手腕,在她为闵黛黛输血之后,虚伪地说着心疼。
她被这陌生的情绪点燃,积压太久的悲愤与不甘彻底爆发,眼泪汹涌而出,不是演的,是她祝幼薇被背叛、被践踏、被掏空后残余的灰烬。她的质问不再是台词,像是泣血的控诉。
“咔!”导演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完美!太棒了!就是这个感觉!情绪张力拉满!承允你开窍了!幼薇你简直神了!”
片场响起掌声。祝幼薇急促地喘息着,脸上还挂着冰冷的泪痕。她想抽回手,却被颜承允更紧地握住。他仍沉浸在方才的情绪漩涡里,眼尾泛红,看向她的目光炽热得几乎能将人灼穿。
“姐姐......”他声音低哑:“戏里顾沉说的,都是假的。但我想问戏外我说的,如果是真的呢?”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就在这微妙时刻,砰一声巨响沉重的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一个颀长却无比狼狈的身影出现在众人惊愕的视线里。
眼中布满骇人的红血丝,他死死盯着紧握着祝幼薇手腕的那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