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过去,手指微颤着抓起那本薄薄的册子,钢印清晰冰冷地烙在纸上,原来这本离婚证是真的。

“查!给我查!她去了哪?立刻!马上!”他对着手机咆哮,声音嘶哑着,随后无力地跌坐地上。

一个小时后,助理的声音带着惶恐:“纪总,查过了!夫人名下所有房产、银行卡流水,全都没有!最后一次记录是三天前,她打车去了机场,之后就像人间蒸发......”

“给我继续查,查到有线索为止!”纪铭琛掐断电话,失控地踹翻了脚边的单人沙发。

他冲进衣帽间,属于祝幼薇的那半边衣柜里,昂贵的礼服、常穿的居家服……一件不剩,空得骇人。

梳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消失无踪,只积着一层薄薄的灰。空气里,祝幼薇的清浅香气,也彻底消散了。

突然电话响起,他猛地抬头:“幼薇!是你吗?”

却是助理打来的:“总裁,找到了夫人在医院流产的记录,已经发给你了。”

“什么?”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纪铭琛脑子里炸开,他颤抖着点开附件。

冰冷的白纸黑字,像针一般密密麻麻扎进他的瞳孔。

日期正是他亲手解开她吊威亚钢丝绳的那一天!

他死死盯着“流产”那两个字,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仿佛响起那天祝幼薇摔在地上那声闷响。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他踉跄一步,原来她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着捞那三颗破佛珠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肉!原来她昏倒前那绝望的眼神里,藏的是这样的凌迟之痛!

悔恨如同无数只毒蚁啃噬着他的骨髓。他想起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不是赌气,那是心死。

他以为她离不开他,以为她只是闹闹脾气,却没想到自己亲手葬送了他们的孩子。

两周后,龟山,归元寺,九百九十九级青石台阶蜿蜒向上。

纪铭琛早已不复往日矜贵,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石阶上,很快磨破出血,留下一路斑斑点点的暗红。每一次屈膝下跪,都像在赎罪,又像是在自虐。

纪铭琛几乎是扑到树下,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淌下:“闵黛黛,告诉我,幼薇去了哪里?”他语无伦次,伸出手想去抓她的袍袖。

闵黛黛轻轻侧身避开,那动作带着一种疏离的决绝。她垂眸,看着自己指间那三颗孤零零的佛珠,唇边泛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

她抬起眼,那空寂的眸光第一次如此锐利地刺向他,“她连恨都收走了。”

“你亲手剪断的风筝线,还想它飞回你手里么?”

“纪铭琛,你的报应来了。”

第14章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男人歇斯底里:“你对我的幼薇做了什么!”

“你的幼薇?”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苦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

“我能对她做什么?让她心死如灰、远走高飞的,不正是你纪总裁的手笔么?”

纪铭琛被那眼神钉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脊背。

“是你。”闵黛黛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却看向了过去,“在山下剧组,第一眼看见我,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是你,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心疼妻子拍戏危险,请我下山做她的‘盾牌’,一边用那些廉价的深情眼神和温柔陷阱,把我拖进你这滩浑水里。”

“是你,贪恋着家里红玫瑰的安稳,又放不下我这朵所谓‘高岭之花’的新鲜刺激!”

她捻着佛珠的指尖微微发白,眼底翻滚着浑浊的痛苦:“纪铭琛,你抛弃了我,现在,祝幼薇也走了。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报应?你活该!”

“闭嘴!”纪铭琛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仅存的理智瞬间崩断。他赤红着眼,嘶吼着再次扑向闵黛黛,“贱人!都是你勾引我!没有你,幼薇怎么会走!”

然而,他的手尚未触及闵黛黛的衣襟,就被寺里护法的武僧给死死架住了。

“当初下山,师父说我命里有一劫,需入红尘,方能看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事隔经年的疲惫自嘲,“我本心如止水。可偏偏,是你闯了进来。”

“那时你多好啊,”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为了她,不惜重金,不畏山路,一步一叩请我出山。那份‘深情’,连我这方外人都被打动了。我信了,信这世间真有矢志不渝......多可笑。”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单薄的僧袍:“可你靠近我,用那种滚烫的、狩猎般的眼神看我,说我和那些庸脂俗粉都不一样,说我让你着了魔......”

明知是深渊,明知是业障,明知你家里还有那样一个被你捧在手心七年的妻子......可我这颗修了十几年的心,还是动了凡念。我变得不像我自己,嫉妒她,恨她,又......羡慕她。”

闵黛黛闭了闭眼:“我知道,我和你,不会有善终。从你解开她威亚钢丝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钢丝绳”三个字狠狠烫在纪铭琛溃烂的心上,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破碎的呜咽:“我的孩子,就因为那次,没了。”

闵黛黛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顿住,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原来......是这样。”

她低低呢喃,仿佛才真正明白那日医院里祝幼薇眼底死寂的重量:“看来,这个孩子,也留不住了。”

“我欠她一条命。如今,连这未出世的孩子,也一并还了吧。”

她转向旁边肃立的武僧们,一字一句砸在地上:“师兄,请执行寺规,罚我戒鞭九百九十九。”

第15章

武僧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有不忍。九百九十九鞭,便是铁打的筋骨也熬不过去。

为首的大师兄双手合十,沉声道:“师妹,刑罚太重,业障已生,何苦再毁此身?”

闵黛黛只是摇头,眼神决绝。她转向被武僧架着、形容枯槁的纪铭琛:“纪铭琛,这孽由你起,便由你亲手了结。你打。”

粗粝戒鞭被硬塞进纪铭琛颤抖的手中,他看着面前闭目引颈、素衣如雪的闵黛黛,巨大的反差和噬骨的悔恨几乎将他撕裂。

第一鞭落下,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啪”声,衣襟瞬间洇开一道暗痕。闵黛黛身体微微一晃,咬紧了下唇,一声未吭。

十鞭,二十鞭......沉闷的击打声在寂静的山寺前回荡,单调而残忍。纪铭琛的手臂机械地挥动,眼前却全是祝幼薇最后看他时那平静到绝望的眼神,是她在冰冷海水里挣扎的样子,是医院鉴定单上冰冷的“流产”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