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贞瞥见她手里的冰酪碗,惊呼道:“润青师姐,你快吃呀,冰酪都要化了。”
吃完冰酪和奶酥果子,又去四宝斋买齐了笔墨纸砚,顺道在城西的集市上买了些瓜果蔬菜,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满载而归了。
“这么多东西,要没有朝阳真不知道怎么拿回来。”瑶贞拍小毛驴似的拍了拍自己的佩剑,糯声糯气地说:“今日多谢你哦。”
于师门代代相传的法器,本就是一等一的温顺,何况剑主又是这样秉性纯良的女子,在世间一流宝剑之中,朝阳可谓十分难得气息平和。这种平和虽然短时间内展现不出它本该有的威力,但在修道这条路上却可以走得更远,更一帆风顺。
问心宗人尽皆知,闻掌教的这位关门弟子,是真正的前程似锦。
郁润青看着坐在院子里美滋滋啃桃子的瑶贞,不由想到记忆里的玹婴。即便记忆并不连贯,她也仍能感受到当时的心绪倘若玹婴能有一个好出身……
叹了口气,郁润青又望向院子角落里树立的鱼旗。依照瑶贞的说法,玹婴大抵是重伤未愈,忌惮这鱼旗阵,才不敢贸然跑到宗门辖地之内……
“润青师姐,我回去啦。”
“哦,好。”
两人先前在长平城已经吃饱喝足,不必再用晚饭,瑶贞啃完桃子,解了口渴,打一声招呼便御剑离去了。
她走之后,天色渐暗,郁润青点了两盏烛灯,借着光亮在装有杂物的匣子里翻翻找找,很快便寻到了记忆中的鹅卵石。白中泛青的鹅卵石,光滑莹润,在烛光下几乎有一种通透的玉感。
这块鹅卵石,即为“玹”。
郁润青躺倒在榻上,举着鹅卵石,在灯火下看了又看,蓦地想起玹婴那番话。
“从前的事,你记起来也好,记不起来也罢,我只想叫你知道,若非我破除血咒,取出你的心头血,修复了你的魂魄,你根本活不到今日,说起来我对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你都该报恩。”
“现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听从我的吩咐,你,我,问心宗,皆可相安无事,要么……你该清楚,我若有意杀你,不过弹指一挥间,血洗问心宗,想来也不难。”
玹婴说这番话的同时,嘴角含笑,指诀翻飞,瞬息之间便在她身上施加了一道杀气腾腾的咒阵。
玹婴……
世间绝无仅有的剑符双修,且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样一个人,还嫌自己不够厉害,非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肯罢休。
思及此处,郁润青又坐起身,绕过屏风,沿着墙根抚摸石壁,待指尖触碰到一个很不明显的凸起,用力向内一推,上方石壁便忽然地落下了,显露出一个类似于神龛的,挂满符纸的暗格。
而那暗格里,是一本厚重而凌乱的册子。
到底是自己的手笔,郁润青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本册子的用意。如今仙盟虽符修无数,但真正精通者只有她一人,她怕自己哪一日不在这世上了,数十年来所钻研的道法也随之湮灭,因此将其整理成册,藏于此处,并附上了几道极其刁钻的咒阵,待来日,只有真正得她传承的后人才能破解咒阵,取得她一生的心血。
玹婴想要的,就是这本册子。
玹婴伤势未愈,并不倾向于和问心宗正面冲突,只想拿了册子悄无声息的离去,奈何郁润青失了记忆,一问三不知,玹婴无法,只能威胁郁润青破坏掉鱼旗阵,她好自己到小拂岭来找。
事实上她一提这册子,郁润青就想起来在哪了。
可这东西若是给了玹婴,叫她回去潜心钻研几年,恐怕更无法无天。
郁润青思来想去,重新升起石壁,又将一旁的衣柜挪过来完全遮挡住了机关,如此稍作遮掩后,才走到院子里,拔出了一面鱼旗。
不多时,玹婴似鬼魅一样出现在她身后。郁润青转过身,被吓得不自觉捂住心口:“你怎么都不出声。”
“怎么算出声,敲锣打鼓吗?”
“那也不必……”
夜色深浓,玹婴的瞳孔也格外漆黑,几乎没有多少眼白。郁润青心道,看样子,她这具凡人的肉身,已经快要修成魔了。
玹婴注意到郁润青异样的目光,眉头一拧,却并未多说什么,在院中环视一圈,转身进了屋。
“这书册可多了,你要找的哪本到底长什么样?我也好帮你找找。”
玹婴沉默不语,直奔书柜前的白瓷莲花缸,将郁润青的手稿一翻到底,越往后看面色愈发凝重,显然这堆手稿里并没有一星半点她想要的东西。
其实这天底下能看懂郁润青手稿的符修拢共没几个,就是往前捯两百年,一只手也能数得出来,因此,即便是与仙盟禁术相关的手稿,郁润青也并不特意遮掩,只当废纸似的随便往莲花缸里一丢,而其中就包括“逐溯”和那下九流的“觉耳”。
可玹婴连这都瞧不上眼,一门心思要那本册子。
比禁术更不便于让外人知晓的,想来只有血咒之术了。
郁润青一面思索着,一面整理着被玹婴翻乱的书房,还不忘小声抱怨:“你能不能从哪拿的放回到哪去啊……”
玹婴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她。
郁润青认怂:“好,我不说了。”
玹婴却道:“若你在这屋里藏东西,你会藏在哪。”
“要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我肯定会藏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灶子里,水井里,或者干脆挖个坑埋起来。”
玹婴闻言,竟真走到院中,朝水井里望了望,旋即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跳了下去。
郁润青怔了一瞬,忙快步上前,只见水面倒映着月光,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听到落水声。
“玹,玹婴……”
“我在这。”
水面上方的井壁亮起烛光,赫然是一间狭窄的密室。郁润青不由睁大了眼睛,打死都没想到这口井真的暗藏玄机。
密室里是什么东西来着……
郁润青这样一想,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己在院中清理杂物的情景,她似乎将一些无处安置的杂物全都装进了箱子里,然后存放在那永不见天日的井中密室……再然后,就换了新的门窗,栏杆,家具,成为现在她熟悉的模样。
回过神时,玹婴已然站到她面前,目光冰冷的盯着她。
郁润青则很无辜:“没找到吗?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你没找到也不能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