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城里刮台风,雨很大,还不停地打闪。有一个雷特别响,就像在我头顶炸开;我惊坐起来,发现Shakira不在身边。
那样的时间、那样的环境,本该睡在身边的情妇却不在身边,难免让人觉得诡异。我下意识地起床,抓着枪走出房间,正好看见她端着个水杯从走廊尽头桀的房间里出来。
看见我,Shakira显得有些惊讶,快几步走了过来问我:“我吵醒你了?”
我摇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杯子空的,杯壁上挂着些乳白的痕迹,看来之前里面装的是牛奶。
“这是干吗?”我有点奇怪印象中那孩子应该没有吃夜宵的习惯。
“他睡得不太安稳,刚刚还在哭呢。我让他喝杯牛奶再睡,可能会好一点。”她一边回答,一边跟我走回卧室,把杯子搁在梳妆台上,打算第二天早上再收拾。
“他哭了?”我有些吃惊,实在很难想象那头个性激烈却表现得比一般孩子都要冷静的小狮子居然会哭。
“是啊。”她点头,看出我的不信,耸耸肩坐到床上,“可能是做了噩梦吧到底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
我没再说话,躺下来打算继续睡觉;心里却似乎揣进了疑问,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滚了几遍之后,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没有回卧室,直接去了桀的房间我得看他一眼,不管他是不是在哭,至少可以给我的疑问一个确定的答案。
谁知道推开房门我却真的看见他在哭他缩在窗台边的高背椅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窗外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
我看他一定哭了很久,因为他的脸和嘴唇都红得很厉害,露在睡衣外面的手脚却冻得发紫,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下意识地,我走了过去,脚步声惊动了他。他转过脸来看向这里,眼神却涣散得几乎没有焦距。
“Jack?”我试着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望着我不,只是望着我过来的方向,眼神很空洞。
我突然有种无力感,因为明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现在的他根本就只是一个被噩梦或是别的什么吓哭的普通孩子,而我还没有到做父亲的年纪,从没有过哄孩子的经验。
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于是我深吸一口气,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压低了嗓音又叫了一声“Jackie”。
这回他有了反应,涣散的眼神一点点凝聚起来,最后定在我脸上。
“Daddy?”他小心地叫了一声,唇愣愣地张着,脸上的表情很迷茫;下一秒却又皱起了眉头,嘴委屈地撇着,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气。
“No!Dad has died!”他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冲到床边摸出一柄法式的橡木柄小刀紧紧攥着,刀尖对着我。
“You killed him!I saw it!”他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一连串的英文,不时挥舞手里的小刀,很明显父亲被杀时的情景已经随着之前的梦境扰乱了他的心绪。
那小刀不长,却很锋利。我怕他伤到自己,慢慢靠过去,突然出手捉住他握刀的手。
他奋力挣扎,几乎纽断自己的手臂;双脚还不停轮换着踢我,挣扎间有好几次脸都差点撞上锋利的刀尖。
无奈之下,我只得重击他的后颈,让他暂时昏厥。“咔啦”一声,刀子应声落在了地上,他也随之瘫软在我怀里。
我把他抱上床,又弄来点热水把他的手脚都擦了擦才替他把被子盖好;长舒一口气在他床边坐下,看着他挂满泪水的脸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滋味挺酸,又有点涩;像是有一种负疚,让我很难理解毕竟,就算我有再多的私心,John Jang的死都绝对与我没有直接的联系。然而即便是这样,一想到桀刚才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叹气。
用力闭了闭眼睛,我又去拧了条热毛巾来替他擦脸,却无意间在他的额角发现了一条挺眼熟的伤痕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当年Steve在John店里抓来做人质的孩子…原来就是John的亲生儿子。
John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毁了Steve一只手。这样的的理由即使是上帝也无法反驳,而我,就更没有立场。
但是很多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再来辨析究竟谁对谁错已经晚了,而后悔或是补偿之类的说辞既没有意义,更不符合我做事的风格。
只是,有些东西不得不改变了…就比如我和桀之间原本纯粹的协议关系。我在合作的道义之外,不可避免地多了份责任一份原本属于John Jang,现在却绝对该由我去承担起来的责任。
Chapter 2
[Jack]
踏进那幢大房子之前,我并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改姓“Jang”以外的姓氏虽然我去那儿的目的就是想要那房子的主人收养我,但是关于姓名的问题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因为这样,所以在那个决定收养我的瘦高男人带我去办理入籍手续的时候,我看见户籍登记员在表格里写下的“Jack Simen”才会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眼睛直瞪着他大叫“Why did you change my family name? It’s Jang, not Simen!”
那个登记员茫然地看着我,接着望向我身边那瘦高的家伙,好象根本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其实是那男人的意思,猛地抬头看向他,心里瞬间涌上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你只说要给我取个中文名字,可没说要改我的姓!“我愤愤地冲他说着,咬牙瞪他;却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以免给他我对他太不礼貌的印象。
他也愣了一下,好象并没有想过这会是个问题;接着低头正视我的眼睛:“我以为你知道,办理入籍手续有一项内容就是要改姓我们家的姓,姓Simen,西门。”
“没人告诉过我!”我提高了音量,惹得周围的人都看向这里;我并不想这样,所以闭上嘴看向自己的鞋尖,心头的火苗却久久压不下去,逼得我眼睛都快要喷出火来。
“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了,你的意见如何?”他出了口气,沉声问我,然后静下来等待我的回答,似乎并不着急我看见他的脚尖一下一下轻而缓慢地颠着,身体随着某种固定的节奏轻轻晃动。
他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难堪,我觉得我必须冷静下来,不能总像个没长大的野孩子一样乱喊乱叫。
深吸一口气,我把手插进裤兜里、捏紧,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总是浮现父亲的模样,还有他被人杀害时的情景。
突然间,我明白我该怎么做了,重新抬起头望向那家伙一直静静看着我的眼睛,屏住呼吸,轻点了一下头。泪水却在这个时候涌了上来,蒙住眼睛;我努力了好久才没让它们没出息地掉下来。
“OK.”他打了个响指,像是舒了一口气,转头让那登记员接着填写表格;眼里似乎浮上一抹笑意,但是闪得太快,我并不确定。
“But just end of my eighteen!”我紧跟着又添上一句,微微掂起脚扒上那个高柜台,看着登记员在我的名字后面写完那个“Simen”,接着在收养人那栏里填上“Steve Si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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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认为那个瘦高男人的名字就叫Steve,但是后来我才知道Steve其实是他哥哥的名字他以他哥哥的名义收养了我,原因好象是他的年纪太轻,还没有资格领养像我这么大的孩子。
而他的名字,应该是叫Thomas,Thomas Simen,西门东。
东是城里除了我父亲之外的另一个华裔黑帮角头,据说十八岁的时候就坐上了帮会老大的位子,在东区是排行第一的狠角色。
父亲和他,两人以13号街东头的老啤酒街为界分管城里所有的华人帮会;行事和作风都有很浓重的东方调,唯一的差别恐怕就在于对毒品生意的态度。
东做毒品生意,而我父亲坚决禁止手下的人犯毒这应该是我们这一支祖传的规矩了,只是父亲将之沿袭得更为严格。
或许就因为这样,父亲才会遭到老混蛋Martin的仇视,引发之前的那场伙拼。而伙拼的那天后来我听说东那天就在酒吧外面观战,也带了不少人,却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出手帮我父亲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