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憋着一股子气呢,还满脑子想的是商琅。
顾峤担心自己继续在这个小书房里待着,搞不好会想到更多,甚至还可能直接受不住了真把人给叫到宫里来看伤,便喊上傅翎,两个人一同走了出去。
本来都不打算在寝宫当中待着,顾峤想跑出去散散心,去御花园也好,去京都其他的街市也好,却在要走出寝宫的时候听见了宫人前来通报:“陛下,丞相在宫外求见。”
甚至还将那块玉佩给送了过来。
顾峤从宫人的手上接过那块玉佩,没忍住,又是冷笑一声。
方才被压下去因为被欺骗而起的火一下子全都冒了出来,连带着对于他算计自己受伤的担心委屈。
傅翎站在旁边没言语,顾峤嗓音凉凉:“让他进来,同他说,朕在寝殿等着他。”
寝殿?
傅翎侧目看他一眼,顾峤已经转头走进寝殿当中去了。
宫人得令下去通传,顾峤看了眼傅翎,一沉思,还是没让人跟着他一起:“你先回去歇着吧,跟我折腾这有一会儿。等过几日的接风宴有你忙。”
他到底是没问傅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回京的消息直接给透露出来,只是十分贴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回来得急,礼部那边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估计这几日会经常跑过来问你意见,你自己掂量着来。”
“见色忘义啊顾娇娇,”傅翎对于他这种为了跟商琅谈话而直接把他丢出宫的行为十分不齿,在听到后面的话之后就扯了一下唇角,郁闷问他,“我明白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将消息给透出来的?”
什么意思?
顾峤眸子一睁圆,旋即蹙了眉:“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傅翎也跟着瞪眼,难以置信,“我在你眼里难道是那种随意失信的不成?”
更别说这样的做法跟欺君没什么区别,若换个人,搞不好已经被顾峤用这样的理由凌迟处死了。
“我说刚刚进宫的时候你怎么”傅翎想着云暝来“请”他进宫的时候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对于帝王这种不分黑白就暗戳戳收拾他一顿的行为深恶痛绝,刚准备进行强烈的谴责,就听到商琅已经到了寝宫的门口。
有宫侍前来通传,傅翎那一口气顿时憋在那里不上不下的,顾峤忍俊不禁,安抚道:“是朕的错,待之后定然帮你查上一查,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让你沉冤得雪。”
帝王的心思显然是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从听见“商相”二字起,顾峤的一颗心就飘到了宫门外去,傅翎深知在这个时候继续打扰顾峤和商琅并不是个明智之举,就只能暂时咽下那些话,转身出去了。
顾峤让宫侍去宣商琅进来,那两人在宫门口一擦而过,傅翎看着商琅目不斜视地走到前面去,姿态如常,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
身上的衣服应当也换了,不过仍旧是一件素白衣。
整日如同披缟一般。
傅小侯爷腹诽一句,随后便走了。
顾峤就站在殿前等他,瞧见他的时候神色也淡淡,目光从他肩膀出轻扫过,也不知道人是不是察觉到了,身子绷了一下,却一直垂着眼。
同他平时一般驯顺。
让顾峤一下子想起来傅翎先前说的话。
商琅能在朝堂当中一路走下来,除了靠着皇族的支持,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尤其不可能会是一个单纯无害的。
这一点顾峤明白,也见过商琅与朱五德的交谈,更见过他把那么多个世家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他从来不介意这些,他只是别扭,别扭商琅竟然还会利用自己。
哪怕对人有不轨之心的是他,想到这里的时候顾峤心里还是忍不住地一阵阵发疼。
让他觉得,他在商琅眼里,同那些人没有半分区别。
只要需要,就可以拿来利用。
“商相面圣,就是如此姿态?”顾峤瞧着立在那里的人,忽然恶自心头起,意有所指地问他。
对方显然是被他这样的一句话给问得茫然,终于舍得抬起眼来,懵懂地瞧他一眼,好像才明白了什么一样,桃花眼里一下子闪过慌乱,颇有些狼狈地拱手行礼,却在跪到一半的时候被顾峤给托住了。
“算了,”少年帝王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先生身子不好,朕可不舍得让你跪。”
商琅顺着皇帝的力重新站起来,,旋即又垂了眼,乖乖地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顾峤紧接着问他,难得给巧舌如簧的丞相大人噎了一下。
何罪之有,商琅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一点,就是顾峤不会轻易地将火气撒在别人的身上,眼下这副模样,极有可能是自己把人给惹火了。
顾峤对他的容忍度极高,那么他是怎么不知不觉地把人给惹成了这个样子?
商琅能想到的就只有他方才有意无意让云暝过来通风报信的,关于他受伤的事情。
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生气,那么顾峤的反应还真是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商琅与傅翎基本上是同样的想法顾峤很有可能会在知道他受伤之后直接将他召到宫里来,或者说自己跑到丞相府来问他伤势如何。
但是他两件事情都没有做。
还是商琅在丞相府里面等得不自觉心焦,这才亲自跑到了皇宫来一探究竟。
总不能是云暝没有告诉顾峤。
他可能把不准顾峤的小心思,但是对于云暝这个一直对顾峤忠心耿耿的暗卫,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商琅亲自来看,结果一来就迎上了帝王之怒,也让他确定,云暝应当是将他的事情告知了顾峤没错。
所以皇帝在气什么?
商琅心中思绪百转,最后一拱手,弯腰拜下去,即使察觉到了:“臣有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