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手机那头传来朋友不解的声音,“什么小孩?你不是送衡总回家吗,衡总有孩子了?”

顾行舟弹了下手里的烟灰,举到唇边吸了一口。他看着林桁进入电梯后,轻笑了一声。

“对,”他偏了下头,透过车窗看向副驾驶座上闭眼睡着的人,道,“她是养了个小孩。”

衡月参加的这场慈善晚宴顾行舟也在其中,两人当年虽然解除了婚约,但关系其实并不如外界杜撰的那般针锋相对,更像是多年未见的朋友。

只要衡家与顾家有生意往来,衡月和顾行舟就永远不可能是敌对关系,而且他们相识多年,也自有一段情谊在。

衡月晚上饮了几杯酒,宴后是顾行舟开车送她回的家,她早上被两通电话先后吵醒,之后就再没有睡着过,晚宴上又喝了酒,回家的途中不知不觉就在车上睡着了。

衡月迷迷糊糊听见车门开关的声音和顾行舟隐约不清的说话声,随着一声开门声,她感觉到身旁袭来了一股醇厚的红酒味。

她缓缓睁开眼,往身侧一看,就见顾行舟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就这么看着她悠悠转醒。

顾行舟那张脸长得不太像个Alpha,他长相随他母亲,面容精致柔和,略带女相,眉下一双多情眼总是带着笑,一点瞧不出攻击性。

威压暗藏,表面温和,却又不敢叫人轻视,十足的上位者气质。

车内冷气开得不高,衡月动了动,发现自己身上披着顾行舟的西装外套,有些宽大,从她裸露的肩头盖到了大腿,带着股酒味。

衡月昨晚被林桁的信息素缠了半宿,腺体上又被咬了一口,对别的Alpha的信息素味道并无太大感受,只当顾行舟同样饮了酒。

她将外套递还给他,礼貌性道了一句,“谢谢。”

顾行舟接过外套,嘴角习惯性含着抹笑,“你对我倒是不设防。”

衡月没回他,她显然还没完全清醒,酒气和困意在她身体里一并发作,手脚都像是泡发了水,变得十分沉重。

就连思绪也十分混沌。

她抬手摁下车窗,新鲜流通的空气拂面,并没缓解几分沉闷,她揉了揉眉心,道,“抱歉,昨晚没休息好。”

顾行舟顿了片刻,想起十分钟前路过的少年,随口道,“因为带小孩吗?”

衡月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调查我?”

从秦校长提起顾行舟托他照顾林桁时衡月就知道顾行舟在看着她,不然他不可能知道林桁的事。

衡月也没跟几个人提起过林桁,就连她姥姥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她估计老人家也是从顾行舟这听说的。

她母亲当初因为和林青南结婚同老人家还吵过几次,老人家怕是不太能接受林桁,偏偏母亲走后老人家身体愈发不好,又不能气着。

早上衡月姥姥来电话就是为了问她林桁的事,想来顾行舟并未透露太多。

“是。”顾行舟十分坦然,他坐直身体,从烟盒里取出支烟,也不抽,就夹在指间,漫不经心道,“有点好奇,什么人叫你肯这么费心思,千里迢迢亲自从南河接到北州。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没见你多管过闲事。”

“他是我弟弟,不算闲事。”衡月淡淡道。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用这话诓我?”顾行舟勾唇笑了笑,显然不相信她这话,“老弱病残在你面前摔了你都不见得会扶一把,你拿着这话去应付老太太,你觉得她会信吗?”

衡月看了他一眼,“你不告诉她,她会知道?”

顾行舟低笑,像是很喜欢看她这般无可奈何的模样,“一时失口。”

包里传来震响,衡月拿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林桁发过来的。

【姐姐,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下来接你。】

之前衡月赴宴回来,身上偶尔会带着点酒气,司机不会上楼,每次只将她送入电梯,有次林桁听见门口传来指纹锁开启失败的语音,他从里开门一看,就见衡月低着头在试指纹。

她喝醉酒不上脸,行动也算正常,只是动作要稍微迟缓一些,不细瞧,发现不了已经成了个醉鬼。

衡月并不酗酒,但她酒量浅,许是因酒精不耐受,几杯低浓度果酒下去,不出一小时铁定会醉,好在她知道自己这点,觉得头有点晕就离宴,也没人敢拦她。

林桁见她醉过一次后,几乎每次衡月晚归他都会去接,如果得不到衡月回信,联系过她的司机后就站在车库的电梯口等着。

最多的一次等了快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好的耐心。

衡月回了条语音,“不用,我在车库,马上上来。”

顾行舟瞥了眼衡月的屏幕,问,“小孩儿?”

“嗯,一个人呆着怕黑。”衡月信口胡诌,她打开车门,“我上去了,路上开车小心。”

高跟鞋踩落地面,及踝蓝色鱼尾裙裙摆摇曳,露出一片白得晃眼的皮肤。

在这车库单调无趣的灰色背景下,衡月像是一抹色彩浓烈的风,耀眼夺目,却无法抓住。

顾行舟看着衡月目不斜视地绕过车前,走向电梯,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南月。”

衡月站定,侧过身看向他。

顾行舟下了车,双手插兜站在车旁,没靠近也没退后,就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看着她,缓缓道,“我离婚了。”

他敛去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双目认真地看着她,不像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倒似个难得的情种,

这句话前不着头后不着尾,但已经足够衡月听懂他的意思。

涌入车库的夜风轻轻拂过她脸侧,撩起几缕轻柔的发丝。她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安静了两秒,轻声道了句,“恭喜。”

话音刚落,衡月背后的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沉闷的金属滑动声在车库里响亮而突兀,很快又归于平静。

电梯门后,林桁抬起头,眼眸深如两颗寒潭下乌黑的玉石,目光穿破骤然寂静的空气,在一片陡然下沉的低压中,与车前的男人径直交锋。

电梯在安静的夜里缓缓上行,楼层数平稳地变化跳动,衡月背靠扶手,偷着闲暇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