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等到你父王开口,届时便由不得你了。”王后一双长眉微微拧起,看着她,“你这般不情愿,可是因为旁人?”
良芷心中一惊,“母亲这是何意?”
“那渊君来宫里讨过药,我便见着他了。你这孩子,总喜欢不入流的人。这蔺家你是不必妄想了。这渊君也是藏得深,我都看不透,何况他还是个三心二意的主?”
“要我说,他们既不合适当玩物,也不合适做驸马爷,你若是认真,那就更不行了。”
“……”
见良芷一副沮丧的模样,王后面色稍缓,眼睛里透着怜爱,打出了温情牌。
“母亲也舍不得你,也想你任性这辈子,同你那些姐姐们一样拿捏谁就拿捏谁,可你是嫡亲的公主,错在你是我生下来的……”说着,眼底泛了些泪意。
“我……”
良芷盯着她眼尾若隐若现的细纹,只想着安慰她,便说:“我知道了,那便都断了吧,我都不找就是了,都听母亲的。”
“甚好。”王后蓦地笑了,凤眸微扬,说:“你可听到了?”
良芷陡然紧张,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然,姚咸掀开帘子,从后走了出来,衣衫洁白,纹丝不乱。
青歌上前给了他一面宣纸,纸上写了药方,说这是最后一解,三天内散尽毒血,中毒之人便能醒过来。
姚咸接过,收入袖中,淡笑道:“谢王后照拂。”虽是笑着,可良芷看过去,却觉他眸里仿佛盛满了寒冬的冷雪,疏离而清冽。
“渊君客气了。”王后端起茶盏抿着,并不看他。
姚咸静立在原地,微微低首,隔着一丈的距离,良芷能看清他的目光,却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良久,他身形一动,良芷心中颤了一下,下意识低下头,听见他冷冷淡淡的语气,“在下还要回去煎药,就先告退了。”
王后颔首,嗯了一声。
姚咸行了一辑,目光一刻也不曾停留,头也不回迈出了殿门。
紫云又捧来一盘嫣红的樱桃,殿中满是甜入心扉的香气,樱桃置到公主手边的紫檀凭几上,却不见人去食。
王后捏着良芷的小脸把她转回来,轻轻叹息,“真是,魂都丢了,就这么喜欢?他可为了那小婢女做了挺多,对你也如此吗?”
良芷垂眸不语。
王后笑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把她搂进怀中,她轻轻说:
“阿芙,你会遇到更好的。”
39隔阂
*
笄礼之后,宴前火树银花,舞姬们彩衣如云霞,宴下刺目的灯火将所有人都仿佛置于金灿灿的汤水中,照得不甚真切,良芷在座上,一张张面孔辨认。
群臣饮宴交杯,使臣攀谈,内侍给王公们箸菜添酒,她扫到角落去,视线最终清晰,落在对方脸上。
上次安临宫见过后,近日都不曾再见,一片冰凉的琉璃灯下,姚咸坐在那儿,身型瘦了一些,温润清俊,面容淡然。
他目光放向远处,好似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良芷收回目光,指尖轻动,将琥珀色的酒液漾在杯中,欣赏着里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楚王在高座上又在趁机议事,她换下白日里富丽的服饰,换了一身绯红的雀羽罗裙,乌发间只别了唯一一簇红缨,并不高调,以至于众人似乎也忘记了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王上圣名!”
一位衣着华贵的使臣负手而立,高调出声,他身后是献上的麋鹿,袍子,和巨皿装着的烈酒。“我们先辈帮了先帝,此番前来为的就是亲上加亲!”
因常年住在楚国北郡,是大梁与楚国交界的民族,大梁自北戎人血统,骁勇善战,商氏不服梁人侵蚀分家出去,归入大楚,算半个自家人,仰仗掌握要塞,造就嚣张的性子。
楚王皱着眉头,目光在席下逡巡后,斟酌后说:“那二公主尚未婚配,不知商使意下如何?”
使臣面色大喜,还未到说话,便有晃荡一声响,二公主身侧的面首撒了酒,颤巍巍跪下,“臣该死。”
而一侧二公主湘兰呆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闹了很大的脾气,凭几都被掀翻在地,盛着果实的水晶盘砸到地上,说我不去那种蛮荒的地方。
她连续一通大骂:“好大的脸!一群异族,不过是野惯了的蛮人,?也配求娶本公主,你们配吗!”
使臣僵在原地,面色难看。
”商氏乃先帝亲封的王侯,封地广辽,嫁过去还委屈你了不成?”楚王一首排在火凤凰纹饰的扶手,勃然大怒地呵斥:“大楚也被看不起过是蛮人,你贵为公主,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
王后柔柔挨在楚王身侧,出声安抚,“先王当年赐嫁,是郡侯家的王女,如今时移势易,我们又同梁人势如水火,多仰仗了商族我们楚人得以安居乐业,如今前来结亲,若用的不是亲公主的来糊弄,岂不是负了他们归顺的心?”
湘兰听罢冷笑,“要嫁,怎么不想这六妹妹?”眼神转到良芷身上,“这嫡亲的公主,可真是了不起。”
良芷正百无聊赖用筷子把肉菜拔开,冷不防听到话头落到自己身上,抬头看了一眼。
楚王微微变色,说阿芙才刚及笈,怎么也轮不到她。
二公主的母亲芸夫人灰白着面色,强撑起来打圆场,对湘兰说可以先培养感情,就是嫁过去没什么不好。
楚王听了此话才大笑,大手一挥,说你母亲都这般说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着又赏了商氏许多东西。
商使敬谢王恩,婚事便成定局,那厮湘兰面色惨白如纸,颓然瘫坐。
国公站起来,说既然如此,“正好为六公主公开选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