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枚定制钻戒,与中指指节卡得斗榫合缝。竺乐往外旋了旋,悄悄留意喻想反应。没有反应。他感觉自己像个入室抢劫的强盗,而屋主人无言旁观,十分慷慨且傲慢地,让一方的抢劫,变成一方的施舍。
无所谓了。反正把今夜当做一场梦,日出梦醒一拍两散。竺乐摘下戒指,那真是枚漂亮的钻戒。两枚荧钻包裹着梨形绿钻,像春天的心脏。
喻想支颐望着他:“喜欢吗。”
竺乐看得失神:“喜欢。”
“和温牧尔的婚戒。”
Beta一愣,触电般颤地松手,戒指落在他膝边。而喻想握住他腕部,往后摔进柔软枕芯里:“你还要偷吗。”
“我、我不要。不要。”我要什么你和温牧尔的婚戒啊。刚刚挣扎起身,又被按回去,Alpha倾身压上,蛮力托回他的脸,“那你想要什么。”
“.....”
“要钱?”
话音落下,Alpha按住后脑,撞开他的唇。
竺乐一怔,熟悉的味道,让双腿发软:“唔...!嗯...!”
Alpha吻得很深,隔着一层夜色编织的薄纱,用舌挑弄他的唇。
那么用情潮湿,让人意乱情迷。alpha在逼他的身体承认,只要钱,不是吧。
竺乐开始挣扎。他捶打他后背,扯掉了他浴袍。可是推得越猛,Alpha吻得越深,把腰线抵进他战栗的腿根,掌心贴住他砰砰跳动的胸口:“你似乎还想要别的。”
“唔......喻想...放开我...”
向下划去,“原来你不择手段,是要这个。”
竺乐大脑一片空白,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瞬间鲜血四溢,锈味蔓延,他推开他,怒得全身通红:“我不要!”
“你给的我什么都不要!”
他胡乱裹好自己,莫名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委屈,努力用他最凶的语气,“这四年,我最穷的时候连拨片都买不起,一块饼干拆成两顿吃,也从来...”
凶着凶着反而先哽咽:“也从来没想过找你。”
喻想支颐看着他,淡淡:“再想回来,你没机会了。”
“我回来做什么!我和你没关系了!”
竺乐真的逃了。夜里春雨将止不止地下,他头也不回地跑出大楼,像逃离凶案现场。小区楼下就是浦江。月海市中心,哪怕凌晨一点江畔两岸也灯火通明。
点状的光晕里,雨水细碎飘乱像蚊蚺。
他像是劫后余生,或死里逃生,扒着江滨过道的护栏。这么狼狈,嘴唇竟还留着意犹未尽的触感,糟透了。他对着万家灯火重重喊了一声“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震响,喉咙在春夜的风雨里干涸。
短暂的重逢而已。那天之后,喻想再没有出现过。网络黑料很快被公司压了下去。网友健忘,很快无人讨论。
竺乐猜喻想应该不会再来了。
而麻雀照常卖唱,唱他的《我只在乎你》。麻雀将歌单往后翻了一页,下首也是支脍炙人口的伤感情歌,符合后巷街常客的喜好。又往后接连翻去,直到翻出一张手写的乐谱。
他坐直身体,清了清嗓。他手指纤瘦得只剩骨头,指尖扫弦会比常人更干净。
「该如何,忘记你。大雨淹没了堇青......」
竺乐不是没有喻想就活不下去了。那不是逞强的场面话。而今他并非一无所有,音乐就是他的全部。哪怕听众是嫖客和暗娼。
一段结束,他想了想,摸出铅笔将最后一个“5”改成“降5”,他自学的乐理,只会看简谱,标注的符号狗屁不通,只有他自己读得懂。
台下传来一声:“喂。”
竺乐头也不抬:“特殊服务一夜十万,点歌请左转找前台。”
“我问这是谁的歌,我怎么没听过?”
竺乐抬起眼:“啊...我自己写的。”
台下站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圆框眼镜:“虽然编曲稚嫩,和弦混乱,但是旋律非常不错。尤其是副歌,我喜欢这句‘滴滴答滴答’...”
他凭空哼出了副歌的旋律。
竺乐睁圆双眼,察觉他和那些只会发酒疯的Alpha不大一样:“你是...”
男人把长长的卷发拨至脑后:“我叫林皓,懂点音乐。”
*
“哦吼。我们的赔钱货终于卖出去了。”
女人将香烟按灭在吧台上。红裙、红唇、连大波浪卷都染成酒红色,在粉红的氛围灯下,四十好几的女性Alpha几乎整个人都是红艳的。
竺乐动了动唇:“红鹳姐,不是的。林总说今晚有个作曲工作坊,他带我去学习。”
“学习。呵呵…那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竺乐有点着急了,他一着急就脸红:“真的是学习。我们微信上交流过。他还有自己的录音室。”
红鹳瞥过他肩挎的帆布袋,里面一册线圈笔记簿,是这孩子的作曲本。
其实她知道音乐对竺乐很重要,当年会留在笼子,不仅仅因为这工作不要求学历、包吃包住,最重要的是有个供他随便唱歌的舞台。
“小麻雀你最近秘密越来越多了哈,白鸽说上周六看到你凌晨四点从一辆迈巴赫下来,什么情况。”
“哦。上周六。那个...”距离他从喻想那里逃走竟然已经一周了。那夜细雨绵绵,他没钱打车从市中心回后巷街,凌晨四点公交、地铁全部停运,他就坐在公交车站里,躲雨,也等待六点第一班车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