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扭过头去。冷笑一声,“至少图个安稳, 不比大人您雄心壮志。”
“昔年我用银子助你求学, 也算是有恩于你,你背信弃义也就罢了, 想不到今日,你竟还用我二人之书信来要挟于我。”
谈及此事, 崔盈怒不可遏,一张娇俏的小脸儿气得涨红。
“将那些信给我。”
她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是少有的强势。不过事关清誉,崔盈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想不到这黑心书生竟如此卑鄙无耻。
“盈娘, 你离开公府,我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我本不欲以这些书信相逼,奈何若非如此,你又怎肯来见我?”
郑秀芝苦笑,见她眉眼之间尽是冰霜, 让人不敢侵犯, 只得径直走走向方桌,一杯接着一杯,自饮自酌起来, 三分愁闷,七分醋意问道:“那穆五郎当真就如此之好?”
“你可知穆家败势已显, 若是他日一朝获罪,只怕你也会受到牵连。”
“老国公乃是开国功臣,穆家世代忠烈,怎会有败势之说?若是有,还不是你们这些佞臣攻讦,此次水匪之事,不也是你们做的局吗?你和那蒋大公子,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年少有为的大理寺丞闻言,拎着青白釉酒壶的手,僵在半空,骨节分明的十指,紧握到发白。
“难道你我之间只剩谩骂与质问,盈娘,我知道当初是我负了你,可此事你定要信我。”
郑秀芝将酒壶啪一声搁在桌上,几个快步走到崔怡面前,一双大手这么握住她单薄瘦削的双肩,薄唇紧抿,深情担忧地注视着她。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墨香,蓦地袭来,崔盈不自在,巧言令色之辈,“放开我!郑秀之,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崔盈就算死在穆家都是我自己求来的,用不着大人您操心。”
崔盈推开他,郑秀之不做防,后退了几步,他像是不敢置信,“盈娘,你……如此抗拒我碰你,你是不是将身子给那傻子了?”
“是又如何,纳妾不就用来暖床诞育子嗣,穆元骁经年习武,年轻气血正盛,我伺候他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她字字句句化作利刃刺向郑秀之,郑秀之脸色铁青。
崔盈觉得有些好笑,这人即将要跟蒋家贵女成亲,作出这许多姿态,又是给谁看。
“无妨,盈娘与我一般,身不由己,我不怪你。”
郑秀之一把拉过她羊脂白玉似的腕子,身躯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藏在内心深处的猛兽,清隽俊雅的脸庞笼罩着一层阴翳,像是立誓,像是宽慰自己。
“疯子。”
他简直是疯了,崔盈自问当日并未对其多做撩拨,他们是投资人和股东的关系,创业失败,他怎么这么发癫,难怪跟那姓蒋的小畜生走到一起,原是臭味相投。
“郑秀之你该去看大夫。”
崔盈伸出手去掰他死死桎梏她的那大掌,一边朱唇微启,出言相讥。
奈何纹丝不动,崔盈有些后悔当日穆元骁教她射箭御马时偷懒了,如今倒是“任人宰割”。
便话锋一转,挑出他毛病。
“你不是要和那蒋家小娘子成亲了吗?郑君珩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说到此事,像是踩到郑君珩痛处,他眼神一变,“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是绝不会跟那蒋三娘成亲的,当日她仗着他父亲之威,拆散我们,她是我的仇人。”
“你自己贪恋权势,还要推到别人头上,当初真是我看错你了,姓郑的。”
崔盈冷哼一声。
“好了,盈娘,你的任何说辞都不会激起我的怒火,也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或者花言巧语让我将信交给你,你唯一要做得就是离开穆家,我是为了你好。”
郑秀之不过在提及当年之事时,才有稍纵即逝的失态,那也许是他毕生之痛。
关于此事,他也确实未曾对崔盈说谎,崔盈自然也不是什么天真浪漫的闺阁女儿,不过是红旗下长大的孩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求爱不成就要刀人。
当年蒋三娘截住二人书信,嬉笑道要去看看郑郎的心上人,郑秀之不语,她却兴致高昂。
郑秀之瞧得清楚,蒋三娘眼中满是被他们这样下等人拒绝的恼羞成怒,蒋三娘为人,同她堂兄并无二样,并不因其是个小娘子,而少几分跋扈乖戾。
MD,果然跟姓蒋的一样贱了,崔盈抬手想掴他,却被郑秀之拦住,彻底将她控制住,即便他是个书生,却也是个身量修挺的成年男子。
“已经打了一侧,若是再打另一侧,打得不对称,明日上朝会被同僚看出。”
崔盈险些气笑了,“那我用一样的力道,不就行了。”
“盈娘,别闹。”
他语调温柔,还顺便为崔盈绾了绾鬓发,说一起一件事,眼神冷极了,
“蒋家的老太太快死了,蒋三娘要得给祖母守孝三年,这三年变数,足以我从这官场旋涡走一遭,得护家人和……心上人周全的权力。”
若是旁人来听只觉不寒而栗,未婚妻的祖母将死,而他这未婚夫却乐见其成,与同旁的女子,倾诉衷肠,商量打算如何用此事拖延亲事,最后再将人一脚蹬开。
崔盈莫名头皮发麻,天呐,这真的不是恶毒炮灰和邪恶反派的剧情吗?
崔盈扯了扯嘴角,勉强尬笑了两声,“呵呵。”
又想起被用来要挟他的书信,阴阳怪气问他,
“若是我不愿离开穆家,你会如何?将我们二人私相授受的书信传遍上京?可如此岂不也污了大人您的清誉,阿盈不过一蒲柳之身,随波浮萍,何德何能。”
言及此事,郑秀芝失笑,他的盈娘,还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此等书信于男子而言,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但于女子,不亚于刽子手砍人头颅的大刀,你这样的小娘子,只怕那些流言蜚语便会要了你的命。”
崔盈蓦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之人,“郑秀之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何苦要你这么对我?”
她倒八辈子血霉了,遇到这么个人。
“所以,你明知将这些书信传出去,会对我的清誉有损,但是你仍然为了,你自己那些龌龊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