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原是该卧榻就寝的时辰,崔盈却顶着两个巴掌印,精神奕奕地在整理自己的嫁妆单子,开始盘算这些东西究竟值多少银子,还有那两个铺子,她也有主意了,她打算进行置换,而非售卖,急着售卖只会让铺子的卖价大打折扣。

她与人置换成等价的铺面,或稍稍让利两分,几次置换下来,她最后再用假的户籍与人置换到自己选定落脚的城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掺杂其中,想必官府追查时,应当不会查到。

如此在她到了那座城镇,也能有个生计进项,很快安定下来。

至于如何从这国公府捞一大笔钱财走,崔盈泛起了嘀咕,其他人,她并不相熟,这深宅大院,还都跟个人精似的,也就穆元骁好糊弄点。

这么一想她便隐约了有了个模模糊糊的主意。

为了更好实施自己的这个计划,她头一次将脑中有关这本书的记忆,给誊写在了纸上,一来随着她穿过来的时日渐长,她越来越记不住那些内容,二来她要看看是否有对她有利之处。

穆元承多次被贬,孟氏还裁减了穆家两季对下人们的赏银,崔盈认为自己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这本书,她都没看完,以作者水文的程度,她看见的可能只是这本书的冰山一角,《皇权之下》,她现在推测这本书也许不是宅斗文,只是她对无聊政斗不感兴趣,选择跳过了男主穆元承在官场沉浮的片段,全程聚焦于他后院那些女人扯头花的剧情。

第一次对于自己的恶趣味感到无奈,还有就是她在亲眼目睹公府各个女眷的不易之后,她对此感到排斥,柳氏惨白黯淡的脸色,岑氏干练下的落寞,她们若生作男子,也许都能另有一番作为。

她承认孟氏也不容易,不过孟氏这么对她,她生不出什么同情与好感,当然人家也不需要就是了。

崔盈自嘲,复又继续写着。

原剧情中穆元承也被皇帝所贬官,后面很快又升了上来,这其中的契机是什么?这里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崔盈咬着笔头,陷入苦思。

她记得应是这样:昭仁二十八年立夏,岑氏小产,穆元承大为悲恸,将近而立无半寸血脉承欢膝下,仕途坎坷,于酒楼自酌,后来就是公主逼婚,五郎以无子迫发妻下堂……

尚了公主,虽不能再入仕,不过皇帝给他一个挂名爵位,并对他放下戒心,反倒是件好事,额,这不是吃软饭吗?现如今在自己插手后,岑氏没有小产,孩子还好好在岑氏肚子里,崔盈看她今日气色已好上许多,若能仔细养着,应当能顺利诞下穆元承的长子。

岑氏的父亲是岑尚书,虽说朝中已被奸佞把控,可岑尚书毕竟扎根多年,虽快要致仕,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余威仍在,如此穆元承这还能卖身求荣吗?

崔盈越想越以为自己决意出府的决定,再正确不过,穆家这棵大树只怕早就经不起一场疾风了,穆家倒了,孟氏岂不是…

翌日,即便上过药后,崔盈脸上的掌印依旧醒目,泛红的印子分外显眼,穆元骁晨起在庭院中习完一套拳法后,准备用朝食,甫一进屋就瞧见了。

不由眉头紧拧,俯下身子用指腹轻轻触了触她的脸颊,似乎怜惜般,“伤了。”

崔盈心底冷笑,上次她顶多觉着无奈,这次她真是心底发寒,还是那句穆元骁可能无意伤她,可她此次受伤却都是因为穆元骁,她即便是个圣人,也生不出半分喜欢了。

这种照顾孩子的差事,孟氏还是另觅高人吧,没得以为她将她的好五郎给带坏了。

“穆元骁,你真是个傻子。”

她扯着唇带着几分讽刺,最后两个字声音压得低,只有挨她很近的穆元骁听见了。

穆五郎听见了这二字,心底猛地生出一股子难过来,平日里族学那些人骂他,他很委屈愤怒,不过已习以为常,偶尔还会教训回去,如今表妹竟也如此说他。

他怔了怔,半晌没有回过神,伸手探她额处,嘴里嚷嚷道:“病了,病了。”

崔盈扫视了左右的丫鬟,后又俯身在他耳畔,“表哥,阿盈没有生病,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表哥以为阿盈说得如何?”

穆元骁蓦地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好端端的表妹,一夕之间怎的就变了样子,莫不是妖怪上身。

崔盈嗤笑了一声,又有恢复温温柔柔的模样,哄着他开始用膳,“表哥,该喝粥了,早些用了,该去族学了。”

“表妹……”

穆元骁已然呆愣原地。

崔盈才不管他,他亲娘可是抽得她嘴角渗血,孟氏少时习武,如今人在病中,手上的劲儿还是不小,一夜过去,她口腔里仍充斥着血腥味……

不过,这一切很快都会结束啦。

此时安澜院,岑氏在孟氏哪儿不过待了小半个时辰,等着穆元骁与崔盈回来。

事关二爷,她身子再如何不适,她也勉力起了,还是她身边的陪房丫鬟说,院外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儿,叫进来一看,原是小七身边的随从,神色慌张。

他支支吾吾说了大概,岑氏当机立断领着他去见了自己婆母,二爷现如今不在府中,此事必须告知婆母才是。

想到这儿,岑氏轻摁眉心,有些厌烦二爷这位亲弟弟,不知现下二爷在官场上已殚精竭虑,还得回府给弟弟收拾烂摊子。

她奶娘叫她脸色苍白,料想是今日又伤神不少,赶紧叫她卧榻歇息。

岑氏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直到她的陪房丫鬟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在她耳边嘀咕,她顿时脸色大变。

第37章 被虏

“当真?”

岑氏咬牙似不敢置信, 后又恨极了的模样,一掌拍在案几上,旋即捂住肚子, 鬓发生虚汗。

“彩蝶是从尚书府跟着少夫人出门子的,不敢有假。”彩蝶笃定就是那贱人害得岑氏。

奶娘唰地脸色就白了, 颤颤巍巍跪在岑氏面前, 打死她也没想到她的女儿敢做出这种事,当初明明说好了, 是来替姑娘拢住姑爷,“姑娘, 老奴真不知那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她……”

一时求情也不是,辩驳也不是。

岑氏美眸微斜,睨向她的奶娘, 审视几巡, 到底强稳心神,喝下安胎药后, 才继续问道,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竟是她动得手,她喝着奶娘的奶长大,她怀第一胎时, 伺候不了二爷, 想着选个放心的人替她伺候二爷,才给楚玉欢这丫头开脸了。

不过那个孩子到底最后还是没留住,甚至都没过头三个月, 她的孩子……岑氏阖眸,冷声复问:

“二爷怎么说?”

“二爷说……后宅之事自是由少夫人您全权统管, 由您处置楚氏再合适不过。”

彩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奶娘,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甭管孙婆子跟玉欢那贱丫头是否勾结,可这二人母女血亲,断断抵赖不得,这下她便要成为少夫人跟前第一得脸人了,于是眼珠两下一转。

“少夫人,玉欢那贱人,不感激您当年抬举她,让她享上荣华富贵的日子,竟还敢下毒害你,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下毒后再嫁祸给漱芳夫人,一石二鸟之计,若是夫人漱芳夫人都在爷跟前失了宠,那不就轮着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