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正天人交汇,无暇分心,“你们酒楼都有些什么吃食?”

那店小二也是口齿伶俐之人,顿时滔滔不绝地说起他们店中的招牌名菜,“哎,夫人,咱们酒楼,可是天南地北的掌勺师傅都有,什么翠松玉兰卷、碧玉金钩,一声雷、桃花鸡块、福寿万盛肘、有凤来仪、欢聚一堂、元宝肉片、龙门叠金,只要您点的出来,酒楼的师傅都能给您端上来。”

崔盈回过神,皱着一张脸,这些个都是个什么菜式,她一个都没听明白,就鸡块肘子肉片,她知道菜里放什么。

然后就随手指了几个菜,她没想到,后来结账时,险些没将侍剑抵在这酒楼里,黑店!

隔壁厢房。

“承蒙公主错爱,仲麟受宠若惊,可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难道公主不知,若是公主执意让陛下赐婚,不知我结发之妻该当如何,岑尚书亦是两朝元老,陛下就不怕伤了老臣的心?”

面前满是珍馐美食,穆元承正襟危坐,并不急于动筷。

魏鸾今日依旧是一身男氏胡服,给自己斟满酒后淡笑道,“穆二哥何必急于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若先听听明月所言。”

“仲麟洗耳恭听。”

“先不说父皇赐婚之事,我还有一事要先说与二哥。”

魏鸾起身,想为穆元承斟酒,穆元承合指盖住面前酒杯,长公主斟酒,莫大的荣耀,他却如此不给脸面。

好在,魏鸾神色如常,并未动气,发道谈起上元节,“那一日,我不是同二哥有过一番交谈,昔年穆御史之死,二哥莫非真丝毫不关心?当年那桩大案,据本宫所查,还有你们穆家人的影子在,就是不知道是你哪个叔叔了,二郎。”

“公主不可妄言。”

穆元承似乎并未有多诧异,反倒是动筷吃上了一道鱼羹。

第3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见他竟毫不诧异, 魏鸾心头稍惊,端详了穆元承几息功夫,不过很快也就摁下了, “看来穆大人早就知晓此事,倒是本宫多此一举了。”

“那想必本宫手里握着的证据, 穆大人也不缺了。”魏鸾遗憾道。

她拿不出谈判的筹码, 一时在穆元承面前落了下风,手里转动着酒杯, 厢房顿时静了下来,两人都在揣测对方意图。

魏鸾有意以女子之身参与夺嫡, 自是需要朝臣的拉拢的,她以太宗时期圣德女帝,试探过多位朝中要臣,得到不外乎牝鸡司晨四字。

在她及笄那一年, 父皇给了一支护卫军, 经她多年精心筹谋,这支军队已扩大几倍不止, 她将这只军队藏于民间,已是不可小觑的势力。

不过一无朝臣支持,二无父皇诏书,名不正, 言不顺, 她那些兄弟,大哥倒是有仁君风范,胸有沟壑, 可惜死得太早,太子四哥呢, 他,哪里配得上坐这个位置,六弟温吞,对贵妃言听计从,只怕他坐上皇位,贵妃就会垂帘听政,这江山与其落在贵妃手里,倒不如在她魏鸾手中。

至少她身上流着高祖的血,她是魏氏皇朝的嫡公主,天之骄女,降世玄凤。

七弟愚钝,八弟刚愎,十弟年幼……若非她是女儿身,这太子之位本该就是她魏鸾的囊中之物!

穆二郎自漠北凯旋而归,为父皇所忌惮,设宴庆功后,不久就接连被贬斥,朝臣纷纷畏避,魏鸾只觉天助她也,此等文武全才悍将,若是能为她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上次酒楼她试探,穆二郎对于女子当家做主如何看待,他虽未多言,不过他手底下既有女子为兵为将,那他必不如久在上京的朝臣这般食古不化。

只是如何降服穆二郎,魏鸾拿不定主意,美色?他院中是姬妾成群,却从未见他真正将谁放在心上,细探下,便发现这些姬妾,对他而言都是对于权欲另一种延伸。

此子看似恭顺,实则独断专横桀骜不驯,功勋盖世,却父皇多次打压,只怕生出反骨,若是叫他知道自己有谋位之心,反倒误事。

她像父皇求嫁,世人皆以为她对这位穆二郎青梅竹马,痴情不改,才迟迟未嫁,切且看她如何将错就错。

对于这位外人言,捉摸不定行事荒诞的长公主,穆元承同样别有心思,那日与幕僚商谈,他认定明月公主必是他暂时避开宣帝忌惮最好契机。

现下他俯首称臣,宣帝定会愈发打压,有目可见,宣帝有意瓦解世家对皇室掣肘,也好于宾天之前,在青史再添上一笔功绩。

若他要起事,各地藩王必定打着清君侧的旌旗前来讨伐,首当其冲他讨不了好。

这段时日必要蛰伏隐忍。

“穆二哥,那我们不谈这些惹人伤心的往事,谈谈你我二人的婚事。”

魏鸾将抚手于穆元承手背,目光柔和,她道:“我知二哥这么多年,一直在查昔年御史大人葬身水泊的真相,我以为能帮上二哥,所以也派人去查了。”

穆元承勾唇颇为玩味道:

“公主不会以为下官会相信坊间流言,下官是公主意中人,公主为了下官这才多年迟迟未嫁。”

明月既然爱演这出戏,他岂能不奉陪,二人确有总角之谊,不过多年未见,他穆元承自问不精通南疆巫蛊之术,能使人相隔千里依旧神魂颠倒。

魏鸾莞尔,“二郎风姿,本宫很是欣慕。”

“那为何当年下官与妻子传来婚讯,未曾听闻公主向陛下请旨赐婚,公主究竟意欲为何,何不坦诚相待。”

穆元承为其斟酒一觞。

魏鸾静默不语,蓦地抬眸,直视穆元承,那双凤目好似藏着万千星辰,“若本宫以半壁江山为嫁,郎君可愿迎娶阿鸾。”

五公主话落,穆元承瞳孔震缩,胸口起伏,夹菜的动作也悬在空中,眼不眨地盯着她,此言颇为狂悖,连六皇子也断断不敢作保。

甚至忘记质问公主哪里来得底气,或是训斥公主出言不逊。

他赴约前来,只因他与幕僚推演,公主此举不过是为了避开陛下择婿,谁知陛下竟真要下旨赐婚。

不过到了地方却发现,公主似乎对他有情?穆元承嘴上说着不信,却已然动摇,不知是因为公主的柔情似水,还是因为公主口中的半壁江山为嫁,他都感兴趣极了。

穆元承开始追忆前尘往事,自己是否真的错过了这么一段情,连带公主当年,为何不在自己与发妻传出婚讯时有所动作,都自己找补了一番,想必是因为尚书两朝元老,陛下制止了公主。

如今尚书年迈,不日乞骸骨归乡,在朝中的威望大不如前,公主又苦等多年,芳华不在,陛下自然不忍心女儿再如此形单影只。

至于这半壁江山如何相送,他暂时无从探究,脑中思绪纷飞。

魏鸾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只觉此子果真视权如命,她贵为公主,投怀送抱,暗送秋波,这人无动于衷,她说出半壁江山为嫁,他便神色巨变。

阒静须臾,她靠近他,微醺似的伏首在穆元承肩窝,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发带散开,墨发如瀑,柔和眉眼英气,明艳照人,几缕青丝散落在他胸膛,霎时,穆元承鼻尖萦绕着一股子女儿香,他喉头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