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后面怎么处置那个丫鬟,崔盈已经没心情听了,今日先是猛吃两口大瓜,又见证了高门小姐为爱痴迷,照她看来这八娘子简直是神级恋爱脑,郑秀之是生得好,但是这上京难不成没有比他更俊秀的男子了?
还有就是……她真得很嫉妒穆婉清,不是因为她得到了一个负心之人,而是她有一个待她如珠似宝的娘,她怎么就没有,她怎么生下来就是个孤儿,有的人什么都有了还不知足,有的人却满身萧索,无枝可依。
无妨,她要的,她自会给自己挣来。
后头她怎么走过抄手游廊,回到沧浪阁她都不记得了,只隐约想起暮色沉沉,鸦声阵阵。
入夜,在听着穆元骁抱怨她今日为何没去看他练武时,她倚进他怀中,一袭单衣衬出她一副柔弱无骨的身段,小傻子顿时手足无措。
她贴在他的胸膛,低声喃喃,“表哥,我想把我娘接到府中,你说好不好。”
“好。”
表妹这模样瞧着好可怜,就跟二嫂养得狸奴一般,他脑子一昏就答应了,全然没想过这是件多么艰难复杂的事。
此时皇宫中,也赫然是另一对父女的争吵。
“明月,你如今已二十有五,与你一般大的上京贵女子弟们,早就儿女双全,难道你要做个孤家寡人不成。”
魏鸾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对于宣帝的话并未多上心,反倒调侃一句,“穆二郎成婚多年,不也没个孩子。”
说完发现宣帝脸色并不算好,她撒娇道:
“女儿是公主,有父皇给女儿撑腰,女儿什么都不怕,难道父皇非要将女儿嫁出去才罢休吗?”
“可是鸾儿,你母后去世前,朕答应过你母后,要为你好好择一个驸马。”
宣帝无奈,对于这位长女的不肯成亲感到非常头疼,这可是他一手带大的女儿呀。
“父皇胡说,母后的原话才不是如父皇所言,她说得是,女儿这辈子安康顺遂,福乐如意就可,只有男子才会觉得嫁个良人,女子就能享福一辈子,女儿已是公主为何不能照着自己的心意行事?难道父皇也像那些俗世男子一般,觉得将女儿随便嫁个体面周正的勋贵男子,就是对女儿好了?”
“明月,你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是哪里来的,莫非是朕往日太过宠溺于你。”
第27章 赔罪
宣帝冷了面孔, 魏鸾不敢再撒娇卖痴,他不虞,他现在是帝王, 而不是她的父皇。
魏鸾垂首,放低姿态, “可是父皇, 明月并未意中人。”
看着那张与元后相似至极的脸庞,宣帝柔和了凌厉气势, 放缓了态度,“这上京的郎君难道不够朕的明月公主挑?江浙钟灵毓秀的举子, 漠北豪迈的将士,明月喜欢什么样儿?父皇都给你寻来。”
魏鸾怔仲怅然,父皇宠她,可出宫建府并非她心中所求, 父皇既然如此宠爱于她, 为何不能有那么一两分心思,考虑立她为储, 即便此举惊世骇俗,可史书长河,未必没有先例,她为元后嫡出, 趴在御案上长大, 师承当代大儒,文治武功哪样比皇弟们差了,就因为她是女儿家, 到了年岁父皇便催着她嫁人。
其实她儿时也曾听过父皇叹息声,若她是男儿身, 他也不必如此踟躇太子人选。
“儿臣需要时间想想,还望父皇成全。”
“只要你想好了,父皇会为咱们明月兴建最华贵的公主府,就在皇宫不远处,离父皇近些,驸马若是敢欺负你,父皇就替我们明月好好收拾他。”
宣帝说笑金彩衮龙袍迎风飞扬,父女二人闲步在石桥之上,魏鸾抬眸却窥见宣帝苍老衰败的面容,将心底那股子不甘压了下去。
“就知道父皇最疼明月了,不过毕竟是要与儿臣相携一世的人,儿臣过些日子来禀父皇。”
魏鸾勾起唇角,明艳流彩的丹凤眼半含笑,宣帝以为她想开了,满意颔首,他心知自己大限将至,太子怕是不成了,膝下诸位皇子虎视眈眈,可并无一人是明月的同母兄弟,他总放心不下。
只求在尘埃落定前,明月能嫁得一能护住她,宠爱她,让她后半生无忧的如意郎君。
起风了,他身体越来越差,不过走了几步,就猛烈咳嗽起来,风像利刃在割破他的老去的身体,他慈爱地望着女儿离去身影,轻声叹息,明月的不甘,他又哪里不懂,曾经何时,夜深人静处,他也翻开过祖宗们留下的史料记载。
是否要立明月为储,这个念头在肚里几经转圜,终于祖宗礼法还是压过了他对女儿的宠爱。
便让明月嫁个处处周全的世家子吧,若是仲麟还未成亲,与明月是极为般配的,二人。
昔年的光景他已经不清,他隐约撮合过,到底没成。
若是能成,他也不必打压仲麟,遏制穆家权势的膨胀扩张。
昭仁二十八年,酷暑已过,云蔽月,霜侵人。
中秋前夕,上京的人们都能听到自皇城传来那道道绵延不断的钟声,咚,咚,咚,敲了十六下,太子薨,帝追封恭愍太子。
“数清了吗?”
“婢子数得真真儿的,就是十六下。”芙蕖面上惶惶,中秋前夜传来皇太子的死讯,只怕这中秋节怕是要过得血流成河了。
“婢子和侍剑小哥一起数的,绝错不了。”
崔盈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空中依旧皎洁无尘的明月,今夜难得小望月,又端了膳房送上的燕窝去书房。
穆元骁正伏案练字,这个点儿,确实是他练字时间,她将白玉碗放在案角,“表哥,太子没了。”
不知为何,她说得小心翼翼,像是怕隔墙有耳,听到二人谈话,穿来三四年,她再不似往日莽撞,每一步走得谨慎。
他头也不抬,似乎早就知晓此事。
崔盈就坐在离他不远处铺了一层花青软缎的矮几,手足无措,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她一待在屋子里,就好像是聋子瞎子,什么都看不见,都听不到,消息闭塞,很多信息只流通在权贵之间。
她讷讷言,“明日中秋,宫宴上不会死很多人吧。”
随手抽出昨日没做完的绣活儿,她以前不喜欢绣东西,她手笨,绣花针总是扎到手指,如今也能乖乖坐在矮榻绣上一方手帕了。
中秋宫宴,虽然与她无关,但是重臣官眷都会去,万一刚死了儿子的皇帝一发疯,赐死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覆巢之下无完卵,穆家可不能出什么事儿。
说到宫宴,那人才抽空扫了她一眼,语调淡淡,波澜不惊,宛若对太子薨了这事儿,没什么触动,“没有宫宴。”
喔,没有宫宴,崔盈一走神,“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