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内众人顿时客气多了, 一个口一个小五叫着。
于是……
“中毒, 哎哟,就是桃苑那位中毒了,你是不知道, 乖乖,听说我们老爷守了那位好几日, 生怕这可人儿,就这么没了。”
“谁说不是,我们老爷后院里,有名分,没名分妾室,老婆子我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就她能耐,能让老爷亲自守着。”
“我在府里待了不少年头,从金陵老家跟着老封君到上京,又跟着平王到了凉州,托大,说句冒犯的话,我们老爷,都是老婆子我看着长大的,那是浪荡性子,没玩够呢,这下算是碰到克星了。”
“是吗?”
穆元骁越听越觉得,这人就是阿盈,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顿时醋海横波,只恨不得冲去桃苑将他媳妇儿带走,再将姓蒋的淫贼砍成十八段!
穆元骁脸色有些难看,继续问道:“哦,是吗,只是我在外院听侍卫们说那位不是死了吗?家主还给她以妻礼厚葬了。”
“哎,这可不兴说,你这小子真不会说话,待会儿别带累我们一块挨罚,老爷宝贝着呢。”
“不是说她中了剧毒……”
说及中毒,穆元骁心中煎熬,恨不得确认那桃苑那女子是不是他的阿盈。
“中毒是中毒,老爷请了许多名医,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还有哪些傲气的医者,不肯给那位治毒,老爷就拿住他们短处,不治也得治,再说那位主儿,肠胃金贵着呢,压根吃不了两口,若是整盅燕窝喝下,那估计是没救了。”
“她当时肯定受罪极了。”
穆元骁好似跟着厨娘的话,来到他夫人中毒当日,她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娘子,才生下他们的长子,想必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光景,便连对那人的醋意都压下去了。
也许他该感激蒋鸣铮,穆元骁半垂着眸子,眸底沉郁。
他尚且在失去差点失去爱妻的忧愁中难以自拔,便又听见那几个婆子宛若想到了什么,碎嘴道。
“受罪肯定受罪,喝了毒燕窝,还吐血呢,后来到了第三日,老爷连寿材都备好了,那些日子眼圈红红的,老婆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家主这伤心断肠的模样,幸好是救回来了,不然老李就不单单是挨顿打的事儿了,那日的燕窝就是他经手。”
“飞来横祸呗,日后还是得仔细当差,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混进来,给我们这些女人下毒!!!有仇冲着爷们去啊!!”
穆元骁听得汗颜,直到几个说的起劲婆子,想起适才他好像说了什么,这才停下来问他,刚刚是不是说话了。
又明白那姓蒋鸣铮,想来倒是也没有全然骗他,寿材备下了,
穆元骁连忙摆手摇头,他没说。
又不着痕迹打听起桃苑来,“不是说她生得是……野种,为何家主还这么宠爱这小娘子。”
说自己亲子是野种,让穆元骁有些难受,那是阿盈辛辛苦苦才为他生下的孩子。
“本来是野种,我又没说错……”
只是那婆子越说声音越笑,看不时左顾右盼,像被人抓住就会挨板子似的,穆元骁有些不解。
那婆子匆匆又说了几句,又想起她男人叮嘱的,便说自己还要忙,回到自己灶上看着去了。
另一个婆子显然有些不屑,吴氏就是胆小,又要碎嘴子,又怕事儿。
见这小五还愣愣的,想起刚才他分的蜜饯,便透露了几句,“野种自然是野种,谁叫人家有个得宠的娘,那小娘子我见过一回儿,就是有次我做得小腌菜,竟合了她心意,叫我过去领赏,哎哟,水汪汪的眼睛,牛乳一样的皮肤,那头发,就跟缎子一样光滑,走近了身上还带香气,说话温温柔柔的,还和气。”
“那小公子老爷原是见不得,叫抱去外院养着,谁知道,那小娘子游船回来瞧见外院那起子眼皮浅的,竟敢给小公子用外头贱民用的柴碳,将人险些给熏没了,立马就跟家主闹起来,这不,已经又抱去桃苑了教养了。”
那婆子似乎也觉得这事儿新鲜,边说边还遗憾自己怎么没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万一叫贵人瞧上,那她还膳房当什么差,立马回家享福。
穆元骁听罢,内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那姓蒋的待阿盈这般好,竟使些妇人手段,他的夫人若是被小人笼络过去,他该如何是好。
于是酸言酸语,“想必去桃苑当差,定然人人争抢,月钱丰厚。”
毕竟阿盈又是那般和善的性子,素来不会折腾下人。
那婆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差事?你是顶了你表哥的缺儿,不知道吧,那女人是我们家主打别人哪儿抢来的,老是想跑,还蛊惑人心,让贴身的大丫鬟帮她往外跑。”
听到这儿穆元骁心中一跳,“然后呢?”
“丫鬟死了,听说那个叫采薇当时被生生打断气了,我还记得那是寅时吧,家主抱着那女人回府,阖府下人都放下手中差事,去观刑了。”
难怪阿盈在凉州待了快一载,竟从没有递过消息出来,穆元骁怔怔地想到。
原来如此。
从膳房的婆子这里打听的差不多后,穆元骁在府中待到了子时,夜深后,才褪去那小管事身上扒下来的短布上衣,露出里面一袭干练的夜行衣。
他看了一眼桃苑的人手布置,不敢太近,心中有道声音告诉他,他的夫人就在里面,只要进去,就能带走她。
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良机,自己一人出来刺探两府,已然是极为冒险之举。
他迟迟不肯离去,惊动了蒋鸣铮安排在外的人手。
双方动起手,蒋鸣铮在黑暗中,倏地睁眼,软玉温香在怀,照理说他该睡得香沉才是,只是谁叫外头实在动静不小,他倒是要看看何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轻推开怀中人,只披着一件外衣,就出了屋子,见桃苑外,几道身影交缠,打得难舍难分,时不时从借着院墙跃进院内,将满院还带着花苞的桃树劈得七零八落。
蒋鸣铮看满院浅红桃花雪,仍带昨夜无名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他最爱的院子,叫这贼人给毁了。
遂下令,“焚琴,煮鹤,不用留活口!给爷杀了这贼!!”
穆元骁心中已然笃定院中是他的夫人,此时见姓蒋的,身着里衣,单披着件雅青色外氅从屋门走出,顿时心神巨震,气息不稳,露出破绽,当胸受了一掌。
不过很快便调整了一番后,又继续打斗起来。
他到底是根骨绝佳的武学奇才,又多年习武,焚琴煮鹤不是对手,又有几人在周边试探性等候着,只等穆元骁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