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盈还不知道自己从穆元承口中得了个不安分的名头,以及成功在孟氏心里从贵妾预备役到普通侍妾的转变。
她又收到了崔父的来信,信中垂问,句句不离试探,她是否攀上高枝,隐有提醒震慑之意,若是她没得贵人青眼,就趁早回去伺候那老头子,千万别打什么坏主意,她姨娘可还在崔家。
攥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崔盈气闷,那日撞见了穆二郎之后,穆五不知听了些什么,竟然不肯再见他,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
孟氏待她也不如往常热络,看着灰蒙蒙的天儿,墙角一株矮雏菊枝叶被前几日大风刮得有些残破,门前左右各一缠枝莲花纹脚缸的几朵水莲,已经开败,漫长的夏季快要过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崔盈目光幽幽,神情逐渐坚定,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下聘后一个月,她就该抬入刺史府,只是她一直躲在这国公府里,崔父又猜不清这个女儿究竟是个怎样的前程,这才一直拖着。
转眼到了秋高气爽的日子,国公府下面庄子供了许多瓜果,长公主的寿宴就在这几日了。
若是在寿宴那日,她跌入荷花池,在众目睽睽被穆五抱起,那多半就成了,这种狗血小说里的烂俗套路,虽然拙劣,但是极为有用,这是阳谋,对于崔盈来说还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招数。
但她没时间等了,崔父那边催得越来越急,孟氏待她却越来越冷淡,自然没有孟氏的允许,她也接近不了穆五郎。
寿宴当日,府上高朋满座,席间觥筹交错,廊下仆从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出,丝竹声声,鼓瑟吹笙,不绝于耳,府外车马络绎不绝,都是与宁国公府交好的人家,也有想巴结穆家的小官。
琼筵前,男宾们坐赏名花,飞羽觞而醉月,擂鼓吟诗,若是作的不妙,便自罚三杯,偶谈政事;女眷们也是插花点茶,博戏斗舞,也是各有自在。
这些高门女眷之间,也会通过这些游戏来结交闺友,崔盈心里揣着事儿,自然也没个心思去结交。
孟氏怕穆五郎控制不住自己闹出事儿,一般这种筵席都会让他乖乖待在沧浪阁。
那个荷花池很深,她用竹竿试过,两人高的竹竿险些没到底,抽上来时竹竿上还缠着几根水草。
她是真不会凫水,掉下去如果没人来救,估计就真的没了,看着在夜色下一潭黑沉的池水,崔盈心里也生出几分惧意。
不过也由不得她了,她闭眼想了想老刺史那张褶子脸,又想起郑秀之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我待姑娘只有兄妹之谊。
她让芙蕖站远了,免得让人看出她是故意的,同时又让她站在一个能看清自己落水的位置。
这位落水位置她也挑过,就在穆元骁垂钓对面,若是白日定能一眼看到有人落水,现在入夜了……穆五郎能不能看到,就难说了,所以她让芙蕖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万一那傻子看不到,大喊一声有人落水了,总能听到。
她相信凭借前段时间的相处,他会救自己。
崔盈一咬牙跳了进去,很快已经在染上秋日寒意的池水淹没她全身,窒息的恐惧袭遍全身,池水不断涌入她喉咙,肺部好像被大力挤压,她开始挣扎。
一道绯红身影在她落水的位置停下,在池水中她看清了,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目,身上总是带着秦楼楚馆的脂粉味,是极喜欢逗弄小丫头的穆三郎。
“唷,有只小猫掉池子里了,真是可惜。”
他嗓音低沉很有磁性,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府上的表姑娘们见到这个游走浮花浪丛的穆三郎,总是一脸红晕,想和他好,又怕嫁给这等浪子,婚后日日独守空房。
崔盈心下一沉,若是被穆三郎救起……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盘算,只剩下救生的念头,因为她感觉脑袋发晕,眼前渐渐黑了。
穆元朝负手站着,看着池子里挣扎的少女,还是那副带笑模样,低喃道:“看来即便是美人,濒死的模样也不甚好看,唉。”
随即转身无事般大步离开了。
第12章 他或许是不举?
崔盈意识模糊,一具炙热的身体却向她靠近,早秋的池水已经染上寒意,她不住向那具身体靠近。
当她三魂七魄回归天灵盖,睁眼就瞅见芙蕖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
崔盈一时间拿不准,她咬住唇,有些紧张,“谁救了我?”
“是五郎君。”
那她不是计划成功了,这丫头在她刚醒的时候,摆出那副大祸临头的死人样干嘛,崔盈一脸无语地望着她。
“咱们的计划不就是我掉池里,然后五表哥过来把我救起来,肌肤相亲,然后对我负责,我就不用回去嫁给那姓刘的老色鬼了。”
说话间她打了个喷嚏,应当是她跳池子留下的伤寒后遗症,不过无妨,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区区伤寒。
“五表哥,他救我的时候,他有没有脸红,或者手脚拘束。”
“娘子怎么这样问?”芙蕖不是很懂,她有些为自己姑娘担心,那日大夫人虽未曾说什么,不过姑娘在寿宴使手段,老太太的脸色可沉得厉害。
崔盈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扫了她一眼,她这样问,当然是想知道穆五郎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情,这关乎于她婚后生活质量问题,虽然男人是个傻子,那也得分喜欢她的傻子,和不喜欢她的傻子。
“倒是没有脸红,不过,五郎君倒是没说什么,看起来很担心娘子,一当时娘子都昏迷了,五郎君打横抱起娘子就去找了大夫人,寿宴上不少人……都瞧见了,现在都传遍了,说娘子,娘子你……”
“故意落水,意图攀附,不安于室。”
崔盈面无表情从嘴里吐了几个词,芙蕖张大了樱桃小口,圆眼呆滞,她家娘子怎么知道的,她不是才醒吗,旋即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她们知道什么!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娘子你的苦衷。”
“我有什么苦衷?宁国公府,是我毛遂自荐上赶着来的,荷花池是我自己个要跳的,你是想说我为了脱离那刘刺史的火坑,才逼不得已这么作践自己?别傻了,芙蕖,跳出那火坑,也不妨碍我爱慕虚荣,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来襄助我,二者并不相悖。“
崔盈淡粉的唇微微勾起,语调平静婉约,就如同寻常与芙蕖话家常时一般。
“这,这……”
芙蕖傻眼了,虽然许多女子确实看夫婿,更看重门第富贵,可怎能直接将其宣之于口,若是叫人的知道了,定于会认为她家娘子是浅薄女子。
崔盈像是看清芙蕖心里那点小九九,没好气道:
“我就是同你说说,他们说得没错,我有什么可生气儿的,你也不必因着外头那起子小人碎嘴,为我打抱不平,若是你一个没忍住,反倒落了下乘,你且等着不消几日,定会有好消息。”
想必孟氏得还去处理,她在东宁府那桩已经下了聘,过了明路,就差抬进府的亲事,再来提给穆五郎纳妾之事。
至于为什么是纳妾……想到这事儿,崔莹就止不住火气往上窜,她还当能给那傻子作正妻,看来是她想多了,在这个封建时代,门第观念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她是一个商户女,就这个身份,无论她是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大才女,还是家财万贯,经商有道的女老板,都配不上脑子有病的国公府穆五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