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竟也有这孩子气的一面,不禁失笑,可心底也纳闷, 长子究竟是哪一处瞧那小丫头不顺眼了。

“我儿文武双全, 又颇具才干,这相貌不说是万里挑一, 那还称得上端正,哪里又一文不值了?”

大太太这分明是揶揄长子,书房内的其余下人纷纷憋笑,穆元承叫他娘这声声戏谑, 弄得极不自在。

忽的大太太停下, “唉,一转眼,平安都四岁了, 二郎你也是当爹的人了,五郎也这么大了, 娘也不知还能看顾你们兄弟二人几时。”

“二郎,放你弟弟去吧,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恨,可千不该万不该,迁怒旁人,你去对付蒋家,对付魏鸾都好;正如你弟弟所言,崔盈那丫头,若是罪大恶极,当真有十恶不赦的过错,二郎,以你的性子,想必,那丫头到定州求援时,便已经动手了。”

穆元承不语,目光透过纱窗落到远处的飞鸟身上。

“儿子还有军务要忙,先走了,娘。”

他缄默良久,才缓缓出声道,只是踏出书房时,那身玄色织花锦袍,却更加黯淡,背影萧索,大太太知道长子这是服软了。

扶起幼子,“你有什么话,不会好好同你兄长说?作甚说那些气话来伤你兄长,你也是个混帐。”

“娘以为你忘了上京,也忘了往昔,那女子,你想必也忘得干净,私心是不愿你们二人破镜重圆,可谁知你去洛邑,见到她后,便又陷了进去,你们二人的红线,应是月老亲力亲为绑下,剪也剪不断,索性那丫头对你也算是真心,这些年,想必也苦。”

大太太先是用手狠狠揪了幼子,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偏执,幼子驽钝,她两边都疼,也都挂心着。

接着扔给幼子手帕,让他赶紧将脸上那几滴挂着的猫尿给擦了,此举与往昔不同,幼子年幼时,摔了磕了,都是她来擦泪上药,现如今他也大了,有了心上人,这些事该是他心上人来替他做。

“兄长将她说得好坏,儿子不信,可儿子什么都记不住。”

大太太嘴角抽搐,摁着眉心,“你这不长脑子的糊涂鬼,你兄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刚回定州那几日,不是心有疑虑,我不是你娘,你兄长不是你兄长了?如今倒是对你兄长的话,深信不疑。”

穆元骁面上一哂,装模作样用帕子抹眼泪,实则是挡住臊红的双颊。

“还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说一月之期要到了,还不叫人备好马车,将聘礼装上,去洛邑提亲,将人给接回来。”

“娘,你同意我娶崔娘子过门?”

他现如今倒是叫上崔娘子了,大太太扶额,也不知是谁一口一口表妹,一口一个阿盈。暗

“去吧,去吧,这儿那还留得住你。”

穆元骁蓦地心头一喜,眉眼间那股子郁气消散,连带着眼神也亮了几分,边偷觑着他娘神色,便往外去。

他走到院中,高声喊人,“侍剑,快去叫下人们将聘礼装上马车,我们去洛邑提亲下聘。”

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又才打了胜仗,正是春风得意时。

他眉飞色舞,奔出府,想去马场挑一匹精神头十足的高头大马。

望着小弟离去时那满心欢喜的模样,穆元承在廊庑下,一时有些失神,“天明,爷错了吗?”

天明抱着剑,若有所思道:“二爷有鸿途之志,五爷还小,总归是不同的。”

穆元承想起了灵堂中,瘦削苍白的发妻,对他哀怨指责甚至胆大包天,敢与人私通的柳氏,姨妹那一声声,他害死了发妻,疯了的玉欢……

女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予她们锦衣玉食,绫罗绸缎,不比成日围着她们转来的实在,大丈夫居于天地,当立功著书,流芳百世,岂能囿于后宅。

“二爷,前些日子探子来报,蒋家的人,像是查出来那蒋鸣铮在我们手中,暗牢周围,近日也多了不少可疑之人,我们可否要将这些人给抓回来?”

“他们想劫狱?”

“八九不离十。”

穆元承嘴角裂出个冰冷的笑意,眼底宛若万年不化的寒冰,“抓?有了大鱼,这些散兵游勇,要来何用,不许爷不喜的有蚂蚱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看到人时,即刻剿杀。”

“此举会不会激怒蒋家?”

天明有些担忧。

“家主都在我们手中,如何反目?若是当真是,不顾那姓蒋的性命,那宰了那小畜生,爷爷不亏,反正也是没费力气抓回来的,如今便杀几个旁支祭奠我穆家亡魂。”

想起他们是如何抓到这厮时,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笑开,那笑中有着说不出恶意。

“说来,小夫人当记一大功。”

“……爷库房里还有一对孔雀灯,你叫个女婢替爷送去小五院中。”

穆元承沉吟片刻,想了想道。

“那对从来龟息来的孔雀灯吗?现下送五爷跟小夫人正合适,若是五爷接了夫人回来,瞧见定高兴。”

天明摸着下巴,笑呵呵道。

“那女人在洛邑吃香的喝辣的,只怕舍不得富贵荣华。”

穆元承讥讽道,天明显然有些不在认同,“咱们定州物阜民丰,治下太平,比洛邑好多了,再说五爷家私不少,亏待不了小夫人。”

穆元承闻言,斜睨了心腹一眼,“她是你主子,还是爷是你的主子?天明。”

天明正了身子,尬然一笑,“是有些共患难的交情。”

后见主子神情愈发不愉,索性住口了,他这臭嘴,待会儿又该扣月钱了。

这厢洛邑,朝会上众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皆是为了重新度量田地之事,魏鸾黛眉紧蹙,问崔盈道:“崔爱卿为何不发一词?前日小郡王在南郊与百姓发生了械斗,此事,爱卿如何看?”

“自古革新,总是会有守旧者固执己见,小郡王这般行事,便是罔顾皇令,藐视朝廷。”

崔盈出列拱手一揖,正声道,魏鸾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