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奴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明明说……他是无辜!”

洛胥看他不见棺材不落泪,似是很有趣,就说:“临霜。”

安奴问?:“什么临霜?!”

洛胥侧脸平静:“你第一次在弥城遇见陶圣望,他告诉你全城百姓是被‘临霜’诀冻死的,那天下了鹅毛大雪。后来你们在弥城发狂,误杀他的那个?晚上,天也下着鹅毛大雪。你就没觉得很巧吗?”

原来他和?江濯一样,早就察觉到?陶兄的故事破绽太多?。

第39章 引路灯 偏偏他那个眼神。

安奴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罢了?!他眼?中的火苗都在?颤抖, 咬着牙:“是临霜……可他怎么能……大伙儿都曾救过他的命!”

他要如何说服自己,正?是因为他们?的好意,才使自己落得这个境地?倘若他们?当初狠心一些, 没有?走出沼泽, 今日的情形是不是会?有?不同?可惜事已至此, 不论他如何懊悔, 也救不回族人的性命了?。

那?鬼听安奴声?音悲怆, 亦有?同病相怜之感:“陶圣望善于伪装, 我也未能识破他的真面目。在?臭水沟相遇后?, 我又将他带回家中悉心照顾, 事后?想来, 此举不亚于引狼入室。”

江濯说:“如此看来, 他所谓的被毒打一事,也是为了?接近你刻意安排的。只是他这样善于伪装,你又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那?鬼道:“后?来他伤势渐好,那?伙人纠集上门, 让我起了?疑心。我在?祈愿河附近住了?数年,知晓雷骨门的规矩甚严, 断不会?允许弟子这样大张旗鼓的闹事,便派人跟踪打探, 发现他们?果真不是雷骨门的弟子。”

天?南星点?了?点?头:“我听故事的时候, 也对这件事颇为不解。”

她在?这世上最敬佩两个人, 一个是她师父时意君, 还有?一个就是李象令了?。因此不论两门弟子如何打闹,她都相信他们?不会?做出那?样混账无耻的事。

江濯也说:“不错,这确实是疑点?之一。”

那?鬼继续道:“可惜我错信陶圣望的人品,以为他也被蒙在?鼓中, 便向他说了?此事。”

结果可想而知!

“他听完以后?,很是愤怒,说要去讨个说法。我劝他慎重行事,他应了?,哪知就在?当天?夜里,那?伙人又来了?,把我们?尽数抓住……”

那?鬼说到这里,再度看向湖面。天?际泛起了?鱼肚白,他怔怔的,任由晨光泼洒,一张脸越发惨白:“我那?时才知道他就是背后?主使,费这番功夫,都是为了?挖我的心。”

安奴说:“老天?……难道非得叫好人枉死?,坏人得道吗?!”

这句话响在?湖畔,却只惊起点?点?涟漪,无人回答。半晌后?,江濯道:“这位朋友,恕我冒味,我如今还有?两件事很困惑。”

那?鬼说:“请你讲。”

江濯道:“第一件事,你死?后?是如何变成鬼的?”

一个人若是变成鬼,又常年徘徊在?原地,难保不会?泄露陶圣望设计害人的秘密,况且以陶圣望的城府心机,也绝不会?留下这样的疏漏。因此江濯猜测,陶圣望在?杀人以后?,必定会?设下咒诀严防这位白衣公子变鬼,所以他才会?有?此疑问。

那?鬼惝恍迷离:“我不知道……我死?后?浑浑噩噩,在?一处漆黑之地待了?许久,等再醒时,便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江濯若有?所悟,又说:“第二件事,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那?鬼道:“我在?祈愿河畔找心,总觉得有?股力量促使我前?来。昨夜笛声?阵阵,把我引至此处,我在?湖畔看到你们?,不知为何,又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力量……”

力量?江濯神情微动:“看来不是景纶有?意为之。”

他原以为这位白衣公子会?出现在?这里,是受景纶笛声?的影响,可如今听来,并不全是。

天?南星也想到了?这一层,便说:“可若不是景纶,又会?是谁?”

想那?祈愿河距离此地有?千里之远,若是没有?人刻意引导,光凭这位公子失忆的状态,是决计到不了?这里的,更何况这一路上关卡重重,还有?无数个天?命司鬼师把守。景纶身为天?命司的大稷官,是最可疑的人选,加上他昨晚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简直就像是为了?让他们?发现这位白衣公子似的。

洛胥道:“还有?一位朋友,你们?忘了?吗?一位既会?控傀,又懂驭鬼的行家。”

他的话虽不多?,却总能切中要害,安奴经?他一点?,顿时说:“媒公!”

江濯拎着折扇,颔首说:“不错,正?是媒公,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媒公背后?的那?位操傀人。”

从他下山开始,就被这位神秘的操傀人引着走。如今想来,不论是三羊山还是饲火镇,只要“媒公”现身,就会?引出一段往事,而这些往事看似互不相干,却实则都与天?命司有?所联系。

安奴说:“他究竟要做什么?”

江濯道:“这我还不知道,不过媒公引来这位白衣公子,倒提醒了?我一件事。我本以为陶圣望和天?命司关系不大,可现在?听完两位的故事,发现他其实和天?命司牵扯极深。”

这事也很蹊跷,从安奴的故事来看,陶圣望之所以会?设计饲火族,是为了将仙音城一事嫁祸于他们。就结果而言,他办得很好,既然办得好,为什么他在?弥城里只是个“贵绅”?连稷官都不是。

莫非他与天命司后来又有了什么矛盾?

因为消息不足,江濯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中的缘故,只能将这事按下不表。这时天?已大亮,那?鬼的身形越发单薄,有?种会随时消散的错觉。

安奴很可怜那?鬼,但他也知道,“可怜”两个字在这个时候最能刺痛人心,便竭力掩住心绪,强笑?道:“这位朋友,天?亮了?,你……你要不要躲一躲?至于找心一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那?鬼神情浑浑沌沌,似乎为说话耗尽了?气力:“那?股力量……那?股力量在?催我……”

他又提起了?“力量”,可这个力量是指什么?几个人皆没有?听说过。正?愣神中,忽见他化作青烟,没有?任何征兆地扑向江濯!

江濯想也没想,立刻摁住洛胥的小臂,劝道:“不要紧!”

他知道那?鬼没有?恶意,担心洛胥会?施咒把这缕青烟给吹没了?,便先摁住了?洛胥。果然,那?鬼绕了?一圈,迅速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洛胥目光下移,瞧着江濯的袖口:“里面有?东西。”

江濯说:“是有?些乱七八糟的……”

他袖子里的东西可太多?了?,什么符咒什么闲书,还有?路上捡的石子,他都一股脑塞在?里面,但有?一样很不同,不是他的,而是婆娑门的那?盏引路灯!

这灯自从在?壶鬼墓中失过控以后?,江濯便把它封上咒诀,放在?袖子里随身保管。因它一路上都很安静,江濯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当下把它取出来,发现它竟然在?发光。

洛胥凝视着这灯:“是艽母的气息。”

天?南星也来围观,她闻言道:“这是自然,这灯原本就是赤金火鱼的供灯,在?艽母神牌前?待了?数百年,身受香火,自然也沾染上了?艽母的气息。它对我们?婆娑门来说,胜似圣物,若非如此,师父也不会?派四哥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