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释钰心脏砰砰狂跳,后背隐隐发热起来,这才是重点。陈燕廷知道吗?不知道,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以前你们还小,交个朋友一起玩玩没事儿。”
方济川手一偏,掌心里剩余的鱼食一次性全部撒进鱼缸,像撒一把沙子似的,悠悠沉入水底。他拍了拍手掌,把多余的碎屑拍掉,后退一步插兜站直。明明只是个背影,看不见他的脸更看不见他此时什么表情,但无形的压力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回去跟你哥好好认个错,下次别再这样了。”
方添越本想在这边住一晚明天玩儿一天再回去的,顺德这地儿不错,第二天可以和陈释钰一起逛逛,他们今天过来得晚,时间不够用。陈释钰却突然表示家里有急事,说他妈妈紧急召他回家,明天一早的飞机。虽然很失落,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又怎么能去跟关晓荷比优先级,陈释钰能主动来找他就已经很难得了。
陈释钰行李不多,没几分钟就能收拾完,拉链封箱,滚轮在地板上摩擦出轻微轰隆的声响很像飞机划过上空的声音,无一不都是分别的标志,方添越心中的不舍再也积压不住。
陈释钰刚想回头跟方添越说两句话,没料到却迎上了方添越的吻,他的吻来势汹汹又委屈执拗,陈释钰没有心理准备,完全被他强势的节奏拖着走。
方添越带着他一起倒在床上,吻已经从唇上移到脖子,轻微的刺痛犹如被犬齿扎了一下让陈释钰猛然清醒过来,他连忙抵着方添越的肩膀。
方济川的提醒还没过去两个小时,他怎么还敢继续纵容他。
房间内灯光昏暗朦胧,外面大厦群霓虹闪烁,远处传来阵阵轻微闷响的烟花声。
新年来了。
此时此刻的气氛很适合继续深入下去,但陈释钰拒绝了,方添越也知道现在不合适。他撑在陈释钰上方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砸进陈释钰怀里。
“新年快乐。”方添越在陈释钰的肩头拱了拱,声音闷闷的。
“嗯,新年快乐。”
陈释钰盯着天花板发愣,嘴里说着新年快乐,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方济川最后给他的警告。
“他太单纯,你别伤害他。”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方添越送陈释钰去机场,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以为他是忧心关晓荷没睡好。
“代我跟关姨问好。”
“嗯,好。”
“下次见可能得过年了。”
“就一个半月,很快的。”
陈释钰露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和他道别。
他承认,他确实有落荒而逃的意思。他根本没必要买今天最早的机票,但方济川的警告让他像个无处遁形的罪犯,一刻也不敢多留。
以前他和方添越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方济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他们是友谊,小孩子交个朋友而已,无伤大雅。可真当他们的友谊变质了后,方济川不可能视若无睹并且再任其自然。
其实也没有很意外,很多时候,一个人对你态度还算不错,要么是因为你微不足道造不成什么影响,要么是因为你的存在有可利用的价值。
他和方添越的那几年,方家没一个人出来强烈反对说教过,反而都对他很客气。他和方添越带着李扬帆做项目,他妈妈和李夫人都是极力反对的,只有方夫人很赞同,甚至还拜托他多多关照一下方添越。
而客气其实就是看不上,他一个私生子能翻得起什么大浪吗?很显然,不能。
陈燕廷说得也没错,他和方添越之间的阻碍不在于陈燕廷,在于他本身,在于他那上不台面的来历。即使非婚生子女群体在中国社会已经十分庞大,尤其是在他们这种圈层中更算不得什么新鲜事儿。可存在和接纳是两码事儿,不影响到他们时,表面功夫是要做的,当影响到他们后,保持距离也是要做的。
他也没有要责怪谁的意思,他只是一个结果,结果是没有力气去追责前因的,因为已经存在的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个他得认。
昨晚他没睡好,上了飞机就昏昏沉沉,做了很多碎片化的梦,颠三倒四,混乱非常。
他和方添越真正认识对方是在球场上,他矫健飞跃的身姿很帅,他活力四射、肆意飞扬的模样真的很吸引人,是他小时候梦想成为的样子。
高一入学报道那天和方添越重逢,午后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他没跟方添越说过,那一刻,他仿佛就是太阳本身,耀眼非常。
16岁生日那天,方添越给他带了一个蓝莓慕斯蛋糕。他说是他缠着家里的点心师教他做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口味,家里暂时有蓝莓,先冒昧的做了蓝莓的口味的。很丑,但很好吃。他被遗忘了的生日,时隔多年竟然又有人记得了。
大学体育课,两个人一起选修了排球课。老师喜欢把他们分在对立组练习,因为有观赏性,能激发学生的兴趣,让大家别上得那么消极。
最后结课考试的时候他失误,摔了,方添越吓得当场缺考,抱着他一路冲去医务室。这回轮到他照顾自己上下学一个多月,他们两个的绯闻也因此甚嚣尘上。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方添越好像喜欢他。
他没办法回应,也不敢回应,他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可他也没办法忽视,方添越太炙热了,他这种胃里永远空泛的“饿鬼”见到了是忍不住会贴上去吸食能量、汲取温暖的。所以有时候,他偶尔会纵容他的得寸进尺,也只能是偶尔,不能太过。
这样好的人,做朋友就够了,做爱人,会害了他。
大一下学期他们两个想要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没课的时候就去瞎转悠。他们也是头一次踏入北京的老小区,昏暗又逼仄。
窗户跟电影里的牢狱天窗似的,又小又高,光根本照不进来;水泥台阶在长年累月之中磕坏了,裸露出来底下的钢筋骨架;旧电箱里吐出一堆杂乱无章的线,分不清是用电还是用网的;各家锈迹斑斑的防盗门也给这里如监狱的氛围狠添一笔。
站在楼道抬头往上看,他们就像两只被困在井底的青蛙,单纯懵懂得不知天高地厚。
原来北京还有这样的一面,他们从未得知过。
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小区环境和物业管理都还算不错的房子,去学校步行十分钟,自行车四五分钟。靠近绿化公园带,采光和视野都很好,周围半圈是单行道,晚上走车少很安静,但两侧的地面停车位却停得满满当当,到了秋天,车盖上会落薄薄的一层槐树叶。
这个房子意义非凡,他们在这里度过了五年的春夏秋冬,诞生了太多的美好且珍贵的回忆。
他们经常请同学朋友过来吃喝玩乐,把坚硬冰冷的房子变得拥挤温馨。偶尔会收留赶不上学校宿舍门禁的同学,然后他们就得挤一张床。方添越是个修养很好的人,即使挤一张床也保持着良好的分寸绝不越矩,但人陷入深度睡眠就总是会
忘
忧
草
整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