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陈燕廷并没有因为这个合理的解释消减怒火,反而是越来越烦躁。陈释钰这句话跟那天在山顶上的答案一样。

在他走后。

在他走后,他会做饭了,他能跑越野了,他免疫力提高了。

还有什么呢?还剩什么呢?

陈燕廷忽然叫住服务生:“加份儿生蚝。”

方添越脸色剧变,大声喊道:“廷哥!”

陈释钰没有作声,陈燕廷无视方添越,甚至还问秦蕊要不要再加点什么。陈燕廷突然的加菜和方添越过激的反应,让秦蕊不由得谨慎起来,摇头说没有。

服务生出去后,方添越按捺不住怒火拍案而起,秦蕊立马按住方添越,虽然她也觉得陈燕廷欠揍,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时候。

“方添越,你在生气什么?”陈燕廷面色嘲弄。

“你既然知道他土豆过敏,难道不知道他贝类海鲜过敏吗!”

陈燕廷往后一靠,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我不知道啊,上高中后就土豆都不过敏了,那万一上大学后生蚝也不过敏了呢?”

方添越驳斥:“陈燕廷!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陈燕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而对着陈释钰戏谑地吹一口烟,笑着问:“我男朋友好喜欢你,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剑拔弩张地气氛瞬间七零八碎。方添越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样不是在帮陈释钰,反而是把陈释钰往火坑里推。他对陈释钰越好,陈燕廷就会越刁难他。

秦蕊一口气堵在喉咙顺不通,熟悉的陈燕廷式的惩罚来了,只要他不叫停,没有谁能阻止,也没有谁能退出。眼下这场戏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别再节外生枝。

陈燕廷又懒散地靠了回去,歪着脑袋盯着对面的姐弟俩,方添越的无能狂怒和秦蕊的无奈隐忍很大程度取悦了他。

他心情很好,坐等着好戏开场。

服务生的敲门声就像一记丧钟,那盘刚蒸好的新鲜的生蚝被端了上来。陈燕廷把盘子往陈释钰面前放,盘底磕碰桌面发出轻微哐当的一声,是他的威慑和命令。

方添越心惊肉跳,他想阻止,但又怕给陈释钰带来更大的麻烦。而秦蕊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按着方添越的手也从未松懈过。

秦蕊没少看陈燕廷玩弄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化身为一个恶俗的吸赢成瘾的瘾君子。在陈释钰吃掉第一只生蚝的时候,她还是这样想的,等陈释钰吃掉第四五六只的时候,她隐约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味。

陈释钰的手忽然间抖了一下,又很快被他强压下,继续吃。

他已经起过敏反应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秦蕊打了一个冷颤。陈释钰机械麻木的进食动作,还有陈燕廷眼中流露出来的受用和满意,都让她无比的惊悚。她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陈燕廷在逼他,还是陈释钰自己自愿的,又或许全都有。

过敏反应来势汹汹,陈释钰已经压不住了。他的喉咙像塞了一团棉絮吸干了他喉管所有水分,呼吸道变得又涩又痒。他捂着脖子尽量稳住呼吸,但喉咙被堵死了似的,通气变得困难。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挣扎、冲破,脖子和四肢肉眼可见的迅速爬上大片红斑,刺眼得触目惊心。

陈释钰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头栽进陈燕廷怀里。他的眼睛逐渐涣散,眼角溢出了泪,颤抖的手揪住陈燕廷的衣领仰着头急促、用力的呼吸。喉间嘶哑的哀鸣像一只中了捕兽夹陷阱的野生幼兽,在做临死之前最后的挣扎。

周围的空气都因为陈释钰的剧烈反应而变得躁动起来。

陈燕廷低头去看他的脸色,欣慰地抚摸着他后脑勺的发尾,轻声温柔地安慰道:“好了,好了,哥在呢,不怕。”

这一幕彻底把方添越和秦蕊给吓到了。

陈燕廷没管他们,故意拖延时间让他们欣赏一下这精彩的表演,等到陈释钰差不多要休克过去了,陈燕廷才带人上医院。

人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包间里紧张动荡的气氛才逐渐回落。方添越还处于之前的状态没缓过来,愤怒、惊慌、恐惧、愧疚、担忧,诸如此类,太多复杂的情绪揉成一团名为无力的东西堵在他的嗓子眼儿,让他呼吸不过来。

“姐……”

他声音发颤,试图抓住最近的人来获得一丝安慰。

“先回家吧。”

秦蕊摸到自己的杯子,猛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刚才陈释钰那样明显是属于严重过敏范畴,再怎么讨厌陈释钰,也不能拿人性命开玩笑吧?如果说之前她以为陈燕廷是个恶俗的瘾君子,那现在,他发觉陈燕廷有杀人犯的潜质。

但是……她隐约觉得这里也有陈释钰自己的推动。他是想死吗?还是说,他只是想让陈燕廷满意?

她的目光望向餐盘里还剩下的最后一只生蚝肉,孤零零地淹在料汁碗里,鲜嫩肥美,但毫无食欲,甚至像一坨肥肉似的腻得她犯恶心。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顿饭会以这样的结局来收尾。

第二十九章

陈释钰虚弱的脸陷在病床上苍白得能和被褥融为一体。抢救过来后他有醒过一段时间,但意识比较混沌,转移到病房很快就睡了。医生说他急性过敏,可以说是和死亡擦身而过。听到死亡二字,陈燕廷表情停顿一瞬,没有吱声,接下来医生其他的叮嘱他也没再听进去。

夜间的特需病房很安静,显得监测仪运行的声音分外聒噪,听得陈燕廷心烦意乱跑去医院外的绿化带抽了根烟,顺便吹点冷风静静。

秋夜风凉,寒意刺骨,冰醒了他的脑子,但过肺的烟却没能顺走心中的郁结。

对陈释钰,他总有一种把简单事情复杂化的天赋。明明事不至此,他总是要等到产生一些实质性的后果才会去加以干预。

类似情况当然不是第一次,当年许烬阳带陈释钰下泳池,是他发现的陈释钰溺水,也是他去救的陈释钰,不过不是立刻,而是在一旁等着陈释钰挣扎到逐渐失去意识才去救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操控陈释钰的极限快感。陈释钰连生死都能由他操控,那还有什么是不能由他操控的。

一根烟的时间不长,他自己又多逗留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附近的地铁开始运行,路上的车辆逐渐增多,医院里也陆续有家属出来吃饭买东西。

这座城市要醒了,陈释钰应该也快了。

陈燕廷是带着早点回来的,此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窗帘拉开,微弱的光透进来,薄薄一层洒在床上。陈燕廷过去查看陈释钰的情况,监测仪没什么异常,床上的人脑袋换了个方向,他走之前是朝着窗户,现在是朝着里侧。

他出去少说也有一两个小时,不知道是中途有醒过来又睡过去了,还是一直没醒在睡梦中换的姿势。

陈燕廷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整理他戳到眼睛的头发,从他这个角度来看,整张脸几乎能被他一手遮住,他稍稍收了手指,然后又鬼使神差的摊开,他唇角轻扬,竟然真的能完全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