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老爷子拿着拐杖指着西院佛堂的方向，神情满是疲惫无奈，语气也是浓浓的沉重苍老。

“别跪我，跪佛堂去。”

陈燕廷没动，陈老爷子躺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头疼地问道：“你还想做什么？”

“那个孩子，给我们养吧。”

关晓荷原本已经崩溃得奄奄一息，这下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不可能！！！”

陈燕廷无视她的驳斥，继续说服陈老爷子：“孩子跟我们比较好，我和小钰都还年轻，孩子跟我们才能有未来。”

陈敬山也慌了：“燕廷！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我的孩子！我才是孩子的爸爸！”

陈燕廷听了想笑：“就你还爸爸呢？”

陈敬山的气势被陈燕廷的嘲讽拦腰截断，他嗫嚅着保证：“我……我会好好当一个爸爸的。”

“呵，哪儿有那么多想当然的事儿。”

陈燕廷直接站了起来，转过身，轻蔑地看着陈敬山，而后目光又扫过关晓荷。

“一辈子都还学不会当父母的人，还是安心养老吧。”

“你耍赖！你说过释钰和孩子我们只能要一个的！现在释钰已经给你了，孩子必须归我！！！”关晓荷歇斯底里的吼道。

“对啊，燕廷，不是说好了的吗？”陈敬山连忙跟腔，他差点儿忘了还有这茬儿了。

陈燕廷先去看陈释钰的脸色，他依旧垂着眼皮，看不清他眼里什么情绪，陈舒云会了他的意，悄悄握住陈释钰的手。

他收回视线，冷笑一声：“我妈当初一尸两命，我没把这孩子掐死就不错了，你们他妈的别蹬鼻子上脸。”

这句话一出，除了陈释钰，屋内所有人脸色剧变。他们谁都没告诉陈燕廷，保密措施做得也很严密，连庄家那边都不知道，陈燕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关晓荷张着嘴，如同哑巴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陈敬山也煞白着一张脸，喉咙止不住艰难地吞咽着。这件事一直是埋在他心底的一根刺，几十年来，这根刺时不时地在梦里把他刺醒过。

陈燕廷又继续说道：“你们从一开始不就想着这个孩子要丢给陈释钰养吗？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父爱如山母爱如水。”

“识相点儿就把孩子给我们，别逼我动手。陈家现在都是我说了算，你们生的孩子我本来也有权利处置。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今天回去立马收拾铺盖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滚出陈家，我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毫的安身费，孩子未来也别想冠上陈家的姓。”

“人老了就该有自知之明，做个听话的老人，才能安享晚年，明白不？”

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陈燕廷不想再浪费口舌，牵起陈释钰打算要走，陈释钰的休息时间快到了。

看着陈释钰这副软弱无能的模样，关晓荷怒火中烧，脑子一热冲上去就想打人，陈燕廷眼疾手快把陈释钰往身后藏。他身量比陈释钰高，关晓荷的巴掌落在他下颌，指甲在他脖子划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陈燕廷竟然被关晓荷打了，一时间惊呼声四起，全部都拥了上来。一直抽离在外的陈释钰好像突然回魂的一般，爆发了。

“都给我走开！！！”

陈释钰从来没对他们发火过，这一声怒喝把他们给震懵了，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

来时陈燕廷说好了让他什么都别做，他只要等着结束就好。可听他们这一通吵闹下来，他脑袋里像装了一坛浑浊的水似的，晃来晃去的让他头昏脑涨。在看到陈燕廷那触目惊心血痕时，那坛浑水终于洒了出来。

吼完后他的情绪疏通了不少，精神也短暂地提了回来，他深呼吸两下，尽量让自己冷静。

“妈，孩子交给我吧，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关晓荷怒不可遏，陈释钰竟然要帮着陈燕廷一起抢她的孩子！她气血翻涌口不择言起来：“你是疯了吗！！！他是谁？！是庄晴的儿子！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上赶着犯贱！”

陈燕廷脸色猛然间沉了下去，刚要想反呛回去，陈释钰却突然握住他的手，然后捏了捏让他稍安勿躁。

“是啊，我就是疯了，我就是不要脸的上赶着犯贱，您满意了吗？”陈释钰露出一个平和又复杂的微笑，他说，“我什么时候有过脸？”

关晓荷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跌落在地痛哭，他明白陈释钰这个微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这是她迟来的报应，这些果都是他们从前种下的因，他在替她还债。

陈舒云又坐了回去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这回喝茶的手稳了许多，经此一事，关晓荷元气大伤，估计是不能再折腾了。

陈峥林一如既往地缄默，关于家长里短的纷争，他向来不擅长，这也不是他和陈燕廷之间的矛盾。况且陈燕廷说得没错，他大哥确实不适合做父亲，孩子跟着陈燕廷和陈释钰会更好。

关晓荷精神和情绪都不稳定，陈敬山有点担心节外生枝，带着人匆匆逃走。他也无心再去争辩了，他们争辩的前提是优渥的生活条件和老爷子对孩子的庇护。陈燕廷一句带着孩子扫地出门不给钱不冠姓的威胁简直打在他们的死穴上。陈燕廷连兄弟乱伦都能干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这件事最终以陈老爷子为首的妥协收尾。陈燕廷那句“做个听话的老人才能安享晚年”某种程度上回敬了当初他们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对他的暗示和施压。把陈燕廷惹急了对谁都不好，毕竟陈家的未来是陈燕廷，他们以后是需要仰仗他的。

结局当然是俩人双双被勒令去佛堂反省思过。陈燕廷怕陈释钰身体受不了，让他回房休息，他一个人跪就够了。

于叔去取医药箱，远远地就见到陈释钰提前在回廊处站着，他赶忙着过去和他问好。陈释钰没说话只是向他伸手，他很识趣地把医药箱交给陈释钰自觉离开。

光是听脚步声，陈燕廷就知道是陈释钰来了。

“不是让你去休息吗？”

陈释钰没理他，只是坐到他面前。伤口时间过去没多久，还很新，陈释钰先给消毒再用的药。

抹药的时候陈燕廷突然笑了。

“笑什么？”陈释钰冷着脸问。

陈燕廷抬头飞速亲了他一口，说：“你刚才好威风啊，我好喜欢。”

“……”

陈释钰不接他话茬，继续给他涂药，清苦的味道徐徐散开，很快充斥着两个人的嗅觉。犹记得上一次他们也是在这里处理的伤口，只不过位置调转过来了。

“陈燕廷。”

“怎么了？”陈燕廷嬉皮笑脸地逗他，“你心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