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 / 1)

“没事儿,今晚回家吗?”

陈释钰喉咙微哽,他怎么敢?

他眼睛隐隐开始发热,喉咙艰难地滚动两下,压下哽咽说道:“临时要出差,明天要赶飞机,今晚也不回去了。”

那边沉默几秒,又问:“你带药了吗?要不要我送过来?”

陈释钰大惊失色:“不用了!”

陈释钰的拒绝过于急切,显得他的态度很不耐烦,方添越的心开始逐渐下沉。以前的陈释钰就算对他的感情装傻,他也能感觉到他和陈释钰之间没有隔阂,尽管是以朋友相居也同样很舒服。现在他们已经挑明那层窗户纸,也各自都在尽力补偿失去的这几年努力的地走近对方了,怎么却感觉他们之间反而竖起高墙了呢?

是他逼太紧了吗?他是不是得给陈释钰一些缓冲的空间让他喘口气?

电话那边太安静了,陈释钰也惊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嘴角,温声细语地说道:“我在公司也有备药的,你不用太担心我。”

“好,出行要注意安全,药记得按时吃,记得要给我回一个电话。”

“嗯,我每天都会给你回电话的。”

“那……”方添越停顿了一下,他不想这么快挂电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最终只能挂电话,“你明天要赶飞机,早点休息吧。”

“好的,等我回来。”

电话挂断,陈释钰打转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吃什么药?”陈燕廷精准捕捉到他们对话里的关键。

陈释钰垂头沉默没理他,陈燕廷钳住他的脸抬起来:“问你话呢!吃什么药。”

陈释钰负气地甩开他的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什么关系?睡了的关系呗。”

说到这个陈释钰情绪又冲了上来,他抬头怒到:“那又怎样!我吃什么药,跟和你睡了有什么关系吗?”

陈燕廷还真被他噎住了,上床确实不能证明什么,顶多说他们两个大逆不道在肉体上乱伦,违背了世俗常规的道德伦理。

而已。

再没别的了。

这个结论让他很不舒服,心口闷得慌。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我失眠了。”

陈释钰直截了当告诉他。

“现在你知道了,然后呢?你要怎么样?嘲讽我矫情,还是要笑话我活该?”

陈燕廷愣了,失眠?今天这不睡得好好儿的吗?陈释钰在糊弄他吧。

“失眠?你在逗我吗?你可是睡了一天一夜,我白天叫都叫不醒,你跟我说你失眠?”

陈释钰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他的心怦怦狂跳,手不自觉攥紧衣袖。不怪陈燕廷不信,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发什么愣呢?快说。”

“我要死了,你满意了吗?”陈释钰烦了,开始满嘴跑火车。

陈燕廷的表情冷了下来,陈释钰敷衍的糊弄让他更为怒火中烧。

陈释钰嘲讽地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陈释钰刚才压下去的情绪,又重新涌了上来。

小时候他以为讨陈燕廷的欢心,听陈燕廷的话他就好过了,再后来他又以为,只要和陈燕廷保持距离,互不干涉,他就能过了。但陈燕廷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的镣铐一辈子都摘不下来,无论他们处于何种的位置、相距多远的距离,陈燕廷永远握着他命运的钥匙。

他的努力、挣扎、憧憬,全部都落空。

可笑的是,以上这些都是因为陈燕廷给了机会才会有的,所以他失败得很轻易,也正因为曾经摸到过机会,他才会失败得很痛苦。

他曾以为他的痛不欲生会随着他和陈燕廷的人生分叉而得到缓解。可现在,他们的人生不仅没有分叉,反而纠缠成一团乱麻,他的痛苦不仅分毫未减,甚至还背负上了对关晓荷和方添越的痛苦。

“陈燕廷。”陈释钰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二十多年了也该腻了吧。”

他爬了起来,床垫的弹性让他身体不稳,脚绊到了被子,踉跄着跪摔在陈燕廷脚边。本来想爬起来的,想想,还是算了。他低着头,双手合十地夹住陈燕廷的手,而后再抬起头来。他试图展开一个讨好的笑,嘴角刚扯上来,眼泪就已经滑落脸颊。

“我死后,你可以留着我的骨灰,你要哪天不高兴了,可以用我的骨灰来泄愤。你别为难我妈……还有那个孩子。”

“你放心,我不会自杀,我的命是你的,等我妈安全的生了你再来收我的命。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求你了,放过我吧好不好?”

陈释钰笑中带泪,跪得潦草,可他眼里的恳求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逆来顺受都来得真诚。

陈燕廷一时之间被他震到了。换做从前,他铁定是要冷嘲热讽两句说他一辈子都不够他欺负的。他的痛苦、他的折磨,全是他活该,全是他罪有应得。但现在,他发现他开不了口了。

陈释钰合十夹着他的手突然化为一只尖锐的捕兽夹,夹得他鲜血淋漓。他条件反射地甩开陈释钰,吓得后退一大步,陈释钰顺着他抽手的力道扑在地上。地上的人在匍匐着流泪,他的心口一阵猛烈的抽痛,紧接着就如鼓点一般,越发急促有力,钻心的疼。

这到底是要他放过陈释钰,还是要陈释钰放过他。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狠一点,当初直接杀了陈释钰算了,免得总是惹他心烦。可每一次,每一次陈释钰总能从他的“巧合”里逃生,而每一次救陈释钰的人,也都是他。

他承认掌控陈释钰的生死让他十分上瘾,但他也得承认,他其实,根本舍不得陈释钰死。

他恨陈释钰,恨他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出现就是他失败的标志、痛苦的象征、多余的证据。可他好像也同情、可怜陈释钰。明明他是上一辈的错误所诞生的果,他却只能把因扣在他头上,把怨愤发泄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