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敢。”小太监赶忙朝一旁让开,“长公主殿下请。”

说完,又小声地补充一句:“就是请长公主一定快点出来,否则奴才担当不起。”

宁安长公主点头,抬脚跨进寿安宫宫门。

宫苑里冷冷清清,没有几个干活的人。

原本该候在殿门外的宫女都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太后身边伺候之人被裁减了不少。

宁安长公主嘴角细不可察地扬了扬。

皇上是位公正圣明的皇帝,绝容不了宫闱里有私通之事发生,但太后是他的母亲,他不能把人处死,可半软禁还是能做到的。

供着她吃,供着她喝。

只要别再出去兴风作浪就行。

宁安长公主跨进殿门,殿内也是安静得近乎冷寂,根本不像一宫太后的住处。

宁安长公主走进内殿,转过头,看到了站在床前的易嬷嬷,以及躺在床上的太后娘娘。

除他们之外,殿内只剩下两名宫女,一个站在榻前,一个站在床角。

看到宁安长公主进来,殿内几人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有人进来,随即易嬷嬷和两名宫女齐齐屈膝行礼,带着些慌张的语气:“参见宁安长公主。”

听到他们的声音,躺在床上的太后睁开眼,气色萎靡,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缓缓转头朝宁安长公主看来。

对上宁安长公主那张脸时,她眼神有一瞬间尖锐阴冷,随即化于无形,恢复了平静木然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她声音淡淡,带着几分讽刺,“过来对我这个母后示威吗?”

“示威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行为。”宁安长公主在椅子上坐下来,似是做好了跟太后好好聊聊的打算,“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太后戒备地看着她。

“其实我并未有孕。”

太后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腹部,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面色渐渐铁青:“你诓我?”

“本来我只是想骗一骗温意书的,未曾怀疑过太后。”宁安长公主叹了口气,“没想到我把有孕的消息告诉太后,你会那么激动,激动得像是我若生下这个孩子,天就塌了一样,让我把差点说出口的真相又咽了回去。”

她怜悯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大事小事经历过不少,按理说应该沉得住气的,可您处处露出马脚,实在让人无法不生出怀疑。”

太后没说话。

她确实表现得太过了。

这两天她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能是以前对温意书的庇护和安排太过顺利,以至于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一旦事情发展超出掌控,就让她无法克制地生出一股不安全感。

所以才屡屡失控,招人怀疑。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皇兄是您的亲生儿子,诸位皇子公主是您的亲孙子孙女,可您对他们的疼爱,比不得对温世钰他们的半成。以前我以为您是偏心我,所以爱屋及乌,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可一旦我对您生出怀疑,那么所有的疑点都会随之被放大,然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成为您行为可疑的一个个证据。”

宁安长公主笑了笑:“我应该感谢自己醒悟得早,才没有被温意书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吃干抹净。”

太后没说话。

“温意书一家子已经走了,就在方才,我进宫之前。”宁安长公主像是在闲聊,“他们穿着囚衣和草鞋,戴着镣铐,踏上了千里迢迢的流放之路,并会在这条路上吃尽苦头,叫天天不用,叫地地不灵,直到生命的终点。”

太后听到最后一句,猝然抬眸,看向宁安长公主:“你想干什么?”

第113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宁安长公主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毫无感情波动,好像眼前这个女人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几十年的感情可以一朝化为乌有。

可宁安长公主是个正常人。

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女人。

这么多年感情,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虽然太后疼爱她是有目的,但母女几十年的感情无法轻易割舍,只是与此同时,她又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从始至终就是一颗棋子。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爱恨交织,让人痛苦。

如果仅仅于此,宁安长公主可能就此罢手了,惩罚温意书一家子,让太后在宫里好好安度晚年。

可偏偏,她的母亲是死于太后之手。

这个真相颠覆了她的认知和所有情感。

安宁长公主没见过当年的静妃,对她没有感情,所以要说多痛未免虚假,可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人是她的杀母仇人,她没办法原谅。

宁安长公主轻轻闭眼,平复着心头的五味杂陈,良久,才开口说道:“您是我的母亲,我叫了您几十年母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对您如何,所以我一切的怨恨和报复,都会冲着温意书一家子。”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后,看着她那张短短数日就苍老了十几岁的脸:“我一定会让他们活到走完这段流放路,把该吃的苦都吃了,该遭的罪都遭了,您可以放心。”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太后脸色骤变:“宁安!宁安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你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如此?世钰是你的儿子啊,你疼了他们那么久,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宁安!”

感情?

宁安长公主冷笑着,挺直脊背走出宫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一个从成亲开始就充满着算计的夫君,三个养在膝下十几年,却依然充满怨恨的子女,她为什么要对他们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