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潘晓白去风月山庄没错,错在她鬼鬼祟祟,我不免加重了疑心。

我急匆匆抵达,马仔扣着鸭舌帽,在报亭檐下挥手,我问他潘晓白进去多久了。

他说半个小时,她没察觉跟踪,不会从后门走。

张世豪作为老板,他在山庄有固定包间,平时谁也不让进,我清楚是哪一间。

二力探听过虚实,祖宗虽说被他摆了一道,但风月山庄的底细,他也摸得八九不离十,才会兴师动众突围进去。

我让马仔找辆车,堵在门口,稍后接应我,我夺下他的鸭舌帽戴在头顶,压低帽檐,遮掩了大半张脸,趁着大厅乱糟糟时,上了楼梯。

2119,贵宾包间,门没锁,证明张世豪确实来了,是否见潘晓白,还不肯定。

我稳了稳心神,招呼侍者打开隔壁的2118,我甩了一沓钱,“清场懂吗?”

敢在风月山庄摆谱儿,能是一般人吗,侍者毕恭毕敬点头,他拿了钱退下,我末了补充一句,不许打扰。

我耳朵紧贴门聆听外面动静,等他走远,我沉住气,手脚干脆利落推开酒柜,尽量压着摩擦地面的声响,酒柜后面悬挂了一幅字画,卷起画轴,便是一堵砸开的墙,刚够两人并排的宽度。

2118和2119是打通的,除了张世豪自己,山庄里没人知道,祖宗恰逢机缘巧合,在这里应酬,凭借他敏锐的办案嗅觉发现墙壁回音很空,才揭开这秘密。

之所以打通是为传声,2118同样是贵宾雅间,走廊尽头很幽僻,深得仕途政要青睐,一旦下榻高官,张世豪就会安排司机守在2119,窃听高官的私密,政府的军机。

作为十余年屹立不倒的黑帮头子,手里没料儿,怎敢兴风作浪呢。

而我,程霖,既是盛开在风月中供男人玩乐的交际花,也是藏在美艳皮囊下的蛇蝎,明哲保身激流勇进的道理,我玩得很透彻。我从不表现聪慧,也不争露锋芒,可大人物的内幕,我多少捏着一点。

我抠开墙缝的猫眼,透过食指大小的孔,看向2119的格局。

里外间,外间烧着鼎炉,一面五折环绕的屏风,倾斜横在桌前,后面坐着一个男子,正摆弄杯盏,沉默不语。

屏风外站立的女人,只有侧影,连五官都看不清,但我毕竟和她陪祖宗潇洒了一夜,潘晓白的样子,我还是熟悉的。

我全神贯注凝视着那扇静止的屏风,缕缕薄雾从四周溢散,是烫了的白酒,度数很烈,闻着上头。

白道上年岁的权贵,黑道数得上号的头目,夜总会里应酬喝洋酒,遵循着场面上的规矩,私下都喜欢喝辣喉的白酒,五十度以上的,那才叫解馋。

我原先和红桃接待过河北省的老大,不是双飞,单纯左拥右抱陪个酒,人家有得是钱,唯独嗜好十几块一瓶的老白干,我记得特清楚,红桃喝得胃出血,我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箱老白干,五十六度的,他自己吹了三瓶,我和红桃一人干了一瓶半。

从此我俩达成共识,混不下去上街要饭,都不陪这些爷了,这不是糟蹋命吗。

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与纹绣的仕女图重叠,有了波动,男人起身饮了杯酒,缓缓移出,黑衣黑裤的张世豪,果然是他。

他现身的霎那,我还没来得及惊讶,潘晓白整个身子轰然倒塌,软绵绵跪坐着,吓得瑟瑟发抖。

别说她了,道上真刀真枪打过仗的、街头巷尾的小混混儿,站在真正的黑老大面前,也被他震慑得尿裤。

张世豪稳步逼近潘晓白跟前,眉目间没有一丝表情,但风平浪静之下,迸射而出的阴沉,是最危险的。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潘晓白,漫长的一两分钟,他略弯腰,两指掐住她精巧的下巴,左右打量她脸,这张脸,映入他的瞳孔,漂亮,纯真,稚嫩,像一颗刚摘下的青苹果,口感酸甜,颜色鲜丽。

他看了她多久,她就哆嗦了多久,张世豪唇边缓缓绽出一丝笑,“你的情报有误,我丢了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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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让我抱一会【长一更】

祖宗夺下的那艘船,果然是哈尔滨港神秘失踪了两个月的货轮,张世豪用它偷渡毒品,走私军火,十年来从未泛水,关卡也没登记过这艘船,之前的地方官,碍着张世豪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手下行了方便,看到这艘船,十有八九放行,例行检查的时候都少。

并不是他们玩忽职守,而是没法子,斗不过。镇压东三省的黑势力,不是对付几个奸商那么简单,硬碰硬搞不好要死于非命的。

“豪哥。”潘晓白含着哭腔,颤颤巍巍抓他裤腿,张世豪冷冽蹙眉,她吓得脸发青,立刻松开了,“沈良洲现在被我迷住,程霖和他老婆都讨不到便宜,他很宠我,这一次也只是巧合。”

阴鸷的目光在她面孔流连,仿佛银针一般,扎得又狠又准,潘晓白哆嗦得更厉害,“豪哥,您想想,以沈良洲的脾气,他真有疑心,还会留我吗?”

张世豪食指压在她唇上,封住她接下来的话,“我不要理由,我砸重金在你身上,你该明白自己价值是什么,我只看重结果。”

潘晓白一下子闭了嘴,她从张世豪眼中看到了杀机,而我的角度,那丝杀意更恐怖。他是非常克制的人,情欲冲击下,他家伙硬了还能强撑不做,世间长了那嘟噜肉的雄性物种,在爽和隐忍的抉择中,唯有他张世豪,这般沉得住气。

也正是他近乎灭绝人性的自制力,送他登上了东三省老大的位置,习惯了不喜形于色,把一切情绪隐藏在骨头里,一旦他表现出怒意,事态就严重了。

祖宗背地阴他,是他意料之外的事,而货轮空空如也,并非张世豪提早识破,而是他一贯的未雨绸缪,混黑道的做生意,存在本能的警惕,如果是两批同等重要的货,分开运送,假使翻船了,好歹保一样,祖宗想要的,货轮是其次,主要是装载的违禁物。

那些东西重见天日,足够张世豪喝一壶的。

遗憾他谨慎歪打正着,逃了条子围剿的一劫。

但这一回合交锋,他确实输了,险些败露了自己的布局。

张世豪嫌恶撤离,拿起搭在屏风上的毛巾,擦拭着手指,“将计就计,还是巧合。”

潘晓白一口咬死是巧合。

“记住。珍惜你现在尚存的用处,不要再有第二次失误。”

潘晓白紧绷的身子,顿时软了,泛白的五指暴露她一场死里逃生,她明白,张世豪放了她一马,可也仅仅是这一马了。

她如同一杆窥探敌方的望远镜,若镜片碎了,失去了价值,就是弃子,弃子意味着,没有生路。

潘晓白咽了口唾沫,怯弱盯着张世豪,见他没有下文,撑着地踉跄爬起,她右手握住门把,迈出的同时,张世豪让她等等。

她刚松的半口气,又卡在了喉咙。

他推开屏风,扑灭了烫酒的燃烧的油蜡,“你跟随沈良洲,是什么身份,就做这个身份该做的事,唯独对她,讲一点分寸。”

他端起酒杯,小酌了口,“我说的她,知道是谁吗。”

他背对门,潘晓白不加掩饰的痛恶与苍白,他并未看到,她小声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