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儿一掀,果真,我的验证百分百准确,我体内的藏红花出自老狐狸沈国安之手。
他蓄谋的何止搞掉我一个孩子,他要断了祖宗和我子嗣的一切存在可能,永绝后患。
我之所以敢在大庭广众堂而皇之换了熏香,是笃定沈国安不会孤注一掷,闹得满城风雨,为一个区区的小胎盘,抹了关彦庭颜面。
老来子固然稀有,他的长子尚且作为政权的踏板,幼子再金贵,也得给地位让路,他无十足的把握指认我戕害他骨肉,也不至愚蠢莽撞的赖到仅低他半级的参谋长夫人,这不是在正国级唾手可得之际,自找风波吗。
他挑选的香饵,他有谱,闻一次两次不打紧,可惜千算万算,不如我这笔精妙之算,我增大了十倍的剂量,我必定让他的宝贝老来子一次便归西。
只是我不解,怎地如此凑巧,我登门沈府那日,偏偏花厅燃了这味香饵。
倒像故意让我察觉,替我揭开面纱,径直把矛头指向了沈国安。我少绕弯路,他也尽早败露,佣人没必要这么做,也识不清奥秘,三太太何苦自取灭亡,她嚣张的乖戾性子,沈国安一定是瞒着她行不轨恶事的。
究竟是谁意图借我手,肃清这盘棋局,全部干扰的棋子呢。
张世豪斜叼烟卷,略微眯着眼缝,透着霸气和匪气,“沈良州够狠。”
“是程小姐做的。”
“哦?”张世豪吞云吐雾,“小东西。”
“不过,沈良州销毁了樱花阁宴宾厅的录像,沈国安调取时是空白。完全无所依据,查找哪一位侍者换了香料,以及主谋行凶者的蛛丝马迹。”
张世豪连着吸食了几口,一支烟顷刻枯萎了三分之二,“吉林做生意,黑龙江蛰伏,他倒忙。”
“豪哥。还有一事,探子报告一早时,我甚至以为听错了。沈良州到底搞什么花活,他的杂货行开业不满一月,夺了我们一半的市场,形势大好,蚕食吉林黑市指日可待,何况他还赚得盆满钵盈,竟在这个节骨眼如数上缴充公两千七百余万的利润,且亲自向省公安厅举报文家涉黑,文德和文晟包庇纵容文娴经营灰色项目敛财,此举几乎灭文家满门。文娴根本不能反咬,沈良州大义灭亲,借市检察院的公关科室,痛心疾首发布这则公告,文家没有翻盘余地。即便官场心知肚明沈良州是幕后诸葛,也难以扭转乾坤。内幕消息,沈良州端了很可能成为吉林毒瘤的杂货行,与先前的功过相抵,官复市检察长原职。”
我扶着门闩的手蓦地收紧,祖宗带队清剿自己的场子,挖坑撂文娴?
这场始料未及的变故,令我惶惶诧异。
合着杂货行的目标,并非搞垮张世豪在吉林的买卖和渠道,而是利用文家当垫脚石,祖宗玩了一出隔空打鸟,迷惑仕途劲敌,也安抚文家忠诚耿耿卖命替罪,再一出草船借箭,将火势烧向岳丈家,他金蝉脱壳,拿回官职,把他涉黑的流言屎盆扣在不贤之妻头顶。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发冷,阿炳汇报局势的工夫,张世豪越过他肩膀,饮茶的空当无意识瞥见我,我握拳极力缓和着祖宗给我的巨大冲击,不躲不闪说,“张老板,我可没偷听,只是问你要一样失物。”
阿炳瞬间转身,他候到一旁墙根,垂头不语。
我慢悠悠溜达进去,笑得奸诈狡黠,“我在巷子捡了一只鳖,才养了几日,这不认主的畜生爬出玻璃缸,无影无踪了。”
淡蓝色烟雾笼罩着张世豪轮廓分明的清俊面庞,他舌尖抵出一枚濡湿的烟丝,似笑非笑重复了遍,“鳖。”
“是呢。”我五官夸张得皱皱巴巴,两手比划,“好大一只绿毛龟,说人话,办混账事,麻烦张老板帮我逮住它,拔毛炖汤。敲碎他的王八盖子,看它怎么拔野猫的牙齿。”
张世豪靠着真皮老板椅,他何其聪明,一下子嗅到我指桑骂槐,报复他昨晚拿我当猫。
“我怎不知程小姐养了鳖。”
我抚弄着耳环,腔调阴阳怪气,“我也不知张老板养了猫呀。难不成,你今儿穿了什么款式的内裤,也和我一五一十的坦诚吗?”
他喉结吞咽唾沫,上下滚了两下,“程小姐好个性,极少有人养鳖。”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认识张老板,也有此顿悟。”
我扭头朝屋外招呼保姆,脸蛋儿虽笑眯眯的,骨子里阴鸷得很,保姆拎着拖把堵在门口,问我何事。
我说得逼真极了,把保姆搅糊涂了,“我丢了一只老王八,三十多岁,绿油油的,时不时爱放屁,替我找找,抓住了这孙子,我有重赏。”
张世豪轻声闷笑,他长臂一探,悬浮在烟灰缸上方,掸了掸烟灰儿,嗓音有些熏哑,“程小姐说得详细些,寻得更快。”他耍流氓耍得彻底,“鳖精多不多。”
我嘴边得意的笑容一僵,表情霎时沉了几分。
他舔过门牙和下唇,“敢给我戴绿帽子的,除了程小姐,再无第二人。”
土匪千挑万选伺候起居的佣人,抓尖儿卖乖审时度势一顶一的好手,她见状措辞勉强又官方,“程小姐,张老板凌晨安抚冯小姐入睡后,就宿在自己书房了,他生意多,怎会有闲情逸致,陪伴冯小姐呢。您可错怪他了。”
“是吗?”我挑眉半真半假,“肥肉不吃,斋戒向佛,张老板要是这般清汤寡水的男人,我受你纠缠,算是三生有幸了?”
张世豪翘着二郎腿,扬了扬下巴,阿炳和保姆心领神会退出书房,他嘬着烟头大言不惭说,“程小姐现在明白自己荣幸,为时不晚。”
门锁吧嗒一声,扣死了。
我收敛了笑意,倾压上半身,匍匐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彦庭委托我转达,九龙三家赌场,新界一家歌舞厅,白粉供货源,张老板一人独占,这诚意够吗?”
张世豪目光扫过我暴露的胸脯,两团雪白的肉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形容不出的春光明媚。
“诚意尚可,看他交换什么。”
我大惊失色,“你要反悔?”
脱离关彦庭,我能拿到的第一手资料微乎其微,我每在张世豪身边耗一天,他死期便临近一天。自负如他,压根瞧不出祖宗也在暗中收网,等待蚕食网里的鹬蚌。
我曾想,保他一命,保祖宗官职,如今,是我错了。
张世豪或许才是三国之战里,明面的强盛,真正的弱势。
他捻灭烟蒂,右臂绕过桌角将我一把扯进他怀里,我被迫坐在他腿间,和他面对面的僵持。
他冷飕飕挨着我耳朵,刀刃般锋利的手指,在我脸庞流连,“彦庭。你喊他越来越顺口。”
他挑起我下颔,“程小姐似乎从未喊过我。”
我死命地挣扎,和他较劲,我比他想象中倔强执拗,也不识好歹,他越是试图逼我开口,我越是死不招降。
张世豪命令了我三次,我皆死咬牙关,他的耐性被我消耗殆尽,大拇指摊开掐着我两腮,硬生生把我的脸按压在他唇瓣。
他发了狂吮吸着我,滚烫的长舌蛮横往我口腔里钻,扫得牙床和齿间都是他嘴里浓稠而炙热的烟味。
216 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