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1 / 1)

可惜,在棋局的开盘,张世豪灵敏奸诈的嗅觉,是关彦庭意料之外,老Q烧了后院,他顿感祖宗的能耐伸不了这么长的手,那一刻他便怀疑关彦庭,东北的军政,在国内首屈一指,有审判杀伤先斩后奏的权力,撑得住他驾驭云南毒窟,翻搅一场风云,这也是关彦庭在书房大发雷霆斥骂老Q愚蠢焦躁的关键。

关张两人的博弈,惊魂严峻,险象环生,堪称博弈之最。

张世豪维持原本的坐姿,蓄满空了的酒杯,“关太太此时很像一样景观。”

我倏而回神,视线移向他,猴精的王八羔子,马路放屁他都摸透是谁放的,我旁听他自然察觉。

“望夫石。”

他饶有兴味念出这三字,笑得眼尾细纹也浮现,形容不出的优雅韵味。

“很想夫唱妇随,跟他逃离吗。”

他慢悠悠仰头,精准无误捕捉我的目光,“抱歉了,关彦庭不给我完美的交待,程小姐将一直委屈留在我身边。”

“张老板笃定我不能拉爆炸弹和你同归于尽吗?”

他执杯单腿翘起,懒散摇晃着,一派胸有成竹的稳妥,“首先,程小姐不敢,你怕死。其次,我不给你机会。”

我攥紧坚硬的红木桅杆,“死亡,张老板一点不在意吗。”

他反手指窗外,冗长的街巷空荡无人,高墙之隔的百米大楼,却是烟火匆匆,车水马龙,“他们皆想成为我,而我不想成为他们之一。”

张世豪的雄心壮志,岂甘泯然众人矣。

我深吸一口气,“愿郎君千岁。”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又虚度了两日,阿荣的马仔给我发了条短讯,只有短短一行字,我默记,删掉直奔庭院,命令驻守的马仔备车送我去郊外的半山腰。

我闹得凶,气势盖了他,他蹙眉说豪哥有令,您不能随意走动。

“我先生露面了,也应承了这笔交易,他还不满?难不成你们豪哥真玩儿绑架这一出?消停吧,他拿我当筹码罢了,我自知跑不了,我会遵守人质的规则,如果你们限制我自由,坏了我的事,我也不是玩偶,我想捅天一个窟窿,你们有法子吗?”

我软硬兼施,磨得他扛不住了,马仔让我稍候,避到屋檐下给阿炳拨了通电话,征询我能否出门。

阿炳也没立刻答复,便仓促挂断,马仔折返朝我鞠躬,“豪哥在谈判,请程小姐稍安勿躁。”

我不耐烦问等多久。

他说少则几分钟,多则一时辰。

我梗着脖子哼,“拖延到天黑,你们也拦不住,张世豪软禁参谋长夫人,是枉法。”

马仔倒抽气,哭笑不得摇头,“关太太,道上传您难缠,黑白的老大通吃,花活像打哈欠似的,一招塞一招,我算见识了。”

我们对峙了约摸十几分钟,他脖颈内的无线耳机稀稀拉拉的响了几声,他扣进耳蜗,全神贯注聆听,拔掉的霎那侧身朝我做请的手势,我二话不说,抬步便走。

我坐在第一辆车,其后浩浩荡荡尾随了两辆奔驰,各自配置四名持枪保镖,幸而这条路偏僻寂寥,否则又是不小的风雨。

我倒不计较,张世豪放我出行实属不易,管他多少眼线追踪,我不畏惧露陷,只要沈国安不漏,张世豪不可能出卖我,他坐收渔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亏损什么呢?稳赚不赔的买卖。

车减速攀爬上新竣工的盘山公路,抵达半山坡,车外风暴沙尘,熙熙攘攘得尤为厉害,我们耗在车里等平复些,马仔护着我进了一栋失修的瓦砾四合院。

阿荣和几名马仔扎堆儿打扑克,臭气哄哄的啤酒瓶子烟盒,以及两条女人湿漉漉的内裤,四仰八叉的埋在墙根,我掩唇咳嗽了声,阿荣掀眼皮儿张望,他眸子一亮,仿佛财神爷光顾一般,啐了口中的牙签,笑嘻嘻跑到跟前,“关太太。”

我扫视他搓来搓去的黑爪子,“钱到帐了。”

“一分不少,关太太财大气粗,怎值得坑我们这点蝇头小利。您敞亮,我也忠诚耿耿替您效劳。”

我挥手驱逐空气中散不玩的糜烂味儿,“女人的内裤。碰米兰了?”

“您垫话了,我们哪能擅自做主,哥儿几个蛋痒,召妓嫖了一夜。”

我扭头吩咐马仔车厢等,我多待半个时辰。

这些看顾我的,算人精了,这阵势明显不是关彦庭相关,我安分守己不跑,他们也懒得扫兴,惹我不爽,遭殃的还不是自己。

他们点头哈腰说程小姐待您的,我们恭候就是。

阿荣带路,引着我绕过曲曲折折的鹅卵石小路,山里资源差,灯时明时灭的,如同鬼火魑魅,他点燃一支蜡烛,勉强照明,吱扭的门扉忽闪抽打,垂死挣扎的哀嚎,阮颖从另一扇门走出,她鞠躬唤程小姐,我道了句辛苦,她随侍搀扶我,跳过了防渗水的半米高门槛儿。米兰临窗而坐,破败的铁皮箱摆着一朵残花,三月初凋零的腊梅,混在泥土,瘪巴巴的尸骸,锈黄又枯萎。

山间气温寒凉,梅花留存至四月,也不稀罕。

她憔悴了许多,瘦得脱了皮,她闻声未理睬,自顾自的拨弄着花瓣,“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三千繁华,一夕枯死。”

我悄无声息坐在相距她两米的烂沙发,“五天禁闭,姐姐你醍醐灌顶了。”

她冷嘲热讽,“要杀要刮,你痛快点,少假惺惺扮姐妹情深。我担不起,刺耳。”

我百感交集,“你我连话也不能好好说了吗。”

她揪秃仅剩的花瓣,“你的嘴脸,我不屑与你浪费唇舌。”

我慢条斯理观赏指甲,“米姐,阿荣是哈尔滨的地头蛇,这类混子的特点,无须我分析,你有数。他们不讲究老幼病残,给钱就干,来者不拒。你依附沈国安维持你的荣华利禄,喘得了气儿方食得酸甜苦辣。他何等老谋深算,会为一颗落在敌人手中可以揭穿他的棋子而运作买通吗?弃子意味丧命,你掂量。”

我嚷嚷着口渴,阿荣留下的狗腿马仔,拎了一壶茶,水黄澄澄的,浑浊且浓稠,丝毫不清澈,我一股邪火窜头顶,一巴掌糊在他鬓角,指甲刮破好长的血痕,他捂着伤患结结巴巴,愣没反应。

“猪饲料?井盖的臭水你也唬我喝?”

马仔冤枉得发抖,“关太太,这是我们喝的好茶。比不得您的顶级名茶,也万万没胆子糊弄您啊。”他一指米兰,“沟里的臭水,是这婊子喝的。量大管饱。”

米兰脊梁骨一颤,她紧咬后槽牙,一声不吭。

阮颖看透了我的激将法,她朝马仔使眼色,带着他退下。

对米兰,或者应该说,对成千上万欢场爱慕虚荣的女子,同行的尊贵,自己的狼狈,是最大的痛击与折磨,也是最好的诱饵与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