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我的惊惧与荒芜,无关他,我麻木望向咫尺之遥的祖宗,他的面具,我揭开一张,还有下一张,仿佛永无止境,在尽头等待我,揭不完整。
八十三公斤高纯冰毒,二十盒直销广东迪厅的新型摇头丸,这批货祖宗早已备好,黑吃黑扣押张世豪的白粉,阻截他的势力进辽宁,是祖宗第一招棋,亦是半拉幌子,他真正目的,试探我站在哪一头,是否假戏真做,以及借张世豪之手,将冰毒与摇头丸半点不沾身的转给下家。
我单薄皮囊之下包裹的骨骼,渗出阵阵寒意,祖宗的奸诈腹黑,他的深藏不露,他的九曲回肠,是我万万没想到。
他连我都蒙在鼓里,圈进这场他声东击西的骗局之中。
何止我,张世豪也未必算计过这一点。
祖宗迟一步,张世豪的一半身子也掉入他的陷阱,双方各有输赢,最渴求的一样,都用不堪入目的方式,达成了目的。
我该庆幸,祖宗很喜欢我,这份喜欢,也许已经很深刻,他才会一而再给我机会,来说服他自己对我一如既往。
我出卖张世豪让祖宗卸掉了对我的猜忌,就像窗外结晶的夜露,它熬过无边无际的黑暗,迎接的是破晓的黎明。
我们仍旧下榻宾馆,瞧他的意思,暂时几日不离开。
次日中午,祖宗收到阿炳的马仔传达的消息,西码头五点钟整,赶在例行检查的条子上岗前,那批货穿过松花江第二道卡子口,出辽宁途径哈尔滨港,只需两个小时,便可顺遂脱离东北边境。
也恰是这短短两小时,出了差池。
船航行江面四十分钟,遭枪击警示,泊岸逼停。
二力风风火火赶到宾馆汇报情况,他说是一伙突查的武警截了整艘货船,强行开箱搜查,目前封锁在港口南岸,用黑布罩住了,还未上报。
祖宗闻言,猛地撂下筷子,撞击桌角蹦起弹飞,刮倒了瓷碗,啪嚓一声,破碎在脚底,几滴热汤溅落踝骨,疼得我倒抽气。
“张世豪的货也截?”
“就是张世豪通知的,条子买您账,不会插手,他捅到省军区,他表面应承,背地里玩阴的,栽您。”
祖宗脸色铁青,“押货的马仔有你的人吗。”
二力说有。
“为什么不报我名字,万不得已时,有紧急策略,你他妈没吩咐?”
二力讳莫如深瞧他,言辞格外谨慎,“沈书记得罪了哪位,就是他调动的兵。”
关彦庭。
他的兵,都是烈火金刚,唯他一人是从。
他的确有理由撅祖宗的坟,沈国安算计他在先,他屈居人下,绕开老祖宗,向太子爷发难,也算还给同一窝了。
祖宗怒不可遏,也无可奈何,千算万算,疏忽半路的程咬金,他一味反扑张世豪,反倒让关彦庭捡了漏。
“他在哪。”
“一早来了辽宁,目前在沈阳军区阅兵,三省总部名下的区部,归他管。”
听米兰讲,关彦庭挂职的副总参谋长,权力大得很,上级实打实的器重,才能掌兵权,不然世道就乱套了。他相当于捏着免死符,这辈子抱定了红一代的饭碗。
他来沈阳,毫不夸张说,区部的一把手必须站军姿列队迎他。比方沈国安,他出了黑龙江,其余两省也把他当老佛爷供着,三副头把交椅,含金量差得远了,沈国安深谙官场之道,东北白道的半壁江山,皆在他伞下混,平级的那两位爷,没他说话好使。
祖宗哪还有胃口吃,他端坐思量了许久,睨着残羹冷炙发笑,“来得及时,他等我亲自上门。”
二力说您去吗?
“约他,沈阳的维多利亚订个大包。”
二力附耳对他小声说了几句,祖宗面不改色听完,淡淡嗯,二力鞠了一躬,匆匆忙忙走了。
关彦庭那边回话,受邀并非不可,但两位高官相聚夜场,十有八九被认作拉帮结派,关彦庭才抽身风波,指明最好携带一位家人,塞一塞别有用心之人的流言。
祖宗能拿出手的,显然只有我。
我也乐意陪席,关彦庭扣押的违禁货物,对祖宗至关重要,别说他踩着白道了,张世豪从头至尾黑,比天皇老子牛逼,但凡能不泛水,也不想落条子手中,吐口太费劲。
祖宗还在犹豫,我摘下衣架挂着的西装,站在后面给他穿上,“他正直,不见得对新仇旧怨宽容。沈书记那茬,他没揭呢。有女人在场缓和气氛也好,他总不能言辞激烈,装也要装得和谐,我会适当和稀泥。”
【明晚0点,转折继续,晚安。】
090 很难不爱他【长更】
我跟着祖宗抵达维多利亚时,关彦庭已经到了。
他坐在预定好的包房内,灯光调得格外雪白刺目,一身纤尘不染的银灰色便装,对着满桌的酒菜自斟自饮。
夜总会没这规格的招待,男人是消遣娱乐打炮的,吃饭直接去酒楼了,摆这儿不是多此一举吗。可关彦庭身份特殊,他不玩儿逢场作戏那套,祖宗想请他来,只能顺着。
幸好维多利亚的老板和祖宗有点交情,打个招呼,办得很敞亮。
在东三省,黑龙江的皇城会所,辽宁的维多利亚,吉林的大皇宫,是色情场馆的扛把子,只要搞一回,京城的天上人间都没劲了。
玩女人的行家知道,圈子里有顺口溜,“广东的妓浪,东北的妓靓,高官富商在烟花柳巷耍大棒。”
尤其沈阳的鸡,天下一绝,那脸蛋,那胸脯,绝不是吹的,会喷水、叫床逼真、夹得紧的,在东北大地比比皆是,长春的鸭,世所罕见,米兰弄死的阿猛,之前是长春大皇宫的台柱子,不仅硬件好,他对自己的狠,比我有过之无不及,他那根家伙,掏出来亮晶晶的,只有富婆想不到的东西,没他镶不了的,因为乔四一案落马的最高法二把手,他的夫人睡了阿猛一次,她打麻将停牌,高兴说漏嘴了,她说阿猛捅一下,比她男人捅咕一百下都爽,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磨得幽洞里的肉麻麻酥酥的,又长,当即爽翻天。
最搞笑是,她男人垮台了,牵连她蹲大狱,服刑前条子问她,还有什么心愿,她竟然请求和阿猛单独待一夜。
并非她不知亡国恨,而是东北的鸡鸭活儿太好,死而无憾的温柔乡。
关彦庭伸手,拿起搭在玉石托盘上一双打磨光滑的乌木筷,这一桌杯盘碗盏的样式,奢华且不张扬,场面拿捏极其讲究。
他察觉推门的动静,抬眸望过来,目光在我脸孔仅仅一闪而过,便投向祖宗。
他略欠了欠身,示意我们落座,“沈检察长,沈阳公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