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给她斟茶,又加了三颗糖,“我记得,你不喜欢茶水的苦味,偶尔喝提神,也要甘甜的。”
郑郑表情松动了几分,“程霖姐,这点小事你也记得。”
“你穿36码的鞋子,喜欢橘色口红,你家里的弟弟小儿麻痹症,你日子过得不容易。”
她两手交握,抵在唇上,睫毛颤了颤。
“你知道吗?沈太太嘱托她的亲信,旁敲侧击要我帮她除掉你。”
郑郑瞳孔猛缩,“为什么,我没有招惹她。”
我嗤笑,“怀了孕的大房,谁不想夺回一个完整的丈夫,为自己孩子着想,我们的存在也碍了她的事。”
我顿了顿,吹拂着水面漂浮的茶叶末,“她查了你和我的关系,知道你会疏于防范,要我不疼不痒的,处理了你。你才跟良州几天,你这么得宠,良州每晚陪你,母子都不管不顾了,用脚趾头想,她能放过吗。”
有交情的姐妹儿,和素未谋面的情敌大房,郑郑自然信我,她对我的防备,随着我那一番情浓的话,早就烟消云散了,说句难听的,她若有脑子,也不会这么多年混不上头牌。
她愤怒握拳,“怎么会有这么蛇蝎的毒妇,她不怕孩子生下来,随了她的歹毒吗?”
我靠在椅背,悠闲自得晃悠茶杯,“不瞒你说,你图钱,想在良州这儿捞一笔,我图沈太太的位置,我们要的不同,也没有冲突,一旦我成功,我保你衣食无忧,我和她,明显我才容得下你。”
郑郑说我明白,我分得清亲疏。
“她每周三和周六,都去丽人美容馆做SPA,你不妨会一会她,将我们的情分摆明,让她免了这股心思,另外,给她看看,你是那么好拿捏的吗。”
郑郑再次握住我的手,“多谢你程霖姐,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险些挨黑砖,不过我们两个人对付她,胜算会很大。”
我深深呼吸一口,胸腔堵得慌,我毁掉祖宗那么多二奶,唯独昔年的同事,我第一次这么不留情。我找了个借口离开茶楼,我坐上车,没有吩咐司机即刻驶离,而是隔着玻璃窗,看向春风满面的郑郑。
她现在说不出的兴奋,她做着与我和平共处的美梦,幻想我们同仇敌忾,共同厮杀覆灭祖宗的老婆,我贪图地位,她贪图钱财,我们各取所需,相互扶持,我给她设下的美好泡沫,正是推她为我淌进深渊的绝路。
我掸了掸裙摆的褶皱,“回去吧,郑郑家里的住址,我晚上给你,你雇两个混子,把她弟弟绑了。好吃好喝招待,拍几张照片,等东窗事发,让她安心。”
我前脚才见过郑郑,后脚文娴便收到消息,趁着祖宗不在家,跑来兴师问罪,我好好地描眉画唇,她破门而入,连招呼都没打,当她自家地盘了,保姆风风火火扯她,又不敢真碰着,无可奈何对我说,“程小姐!夫人进门就闯,我拦不住。”
我撂下眉笔,小拇指抹均匀颜色,一副云淡风轻,“知道了,不怪你。疯狗咬人,你还按住它反咬一口不成?”
保姆低下头,从房间内退出去。
我慢条斯理梳着长发,透过镜子看向面色不善的文娴,“哟,沈太太怎么了?孕中多思,脾气大,连您这份风度都不能免俗吗?我可记得,您是如何运筹帷幄定天下的,嫌面具沉,自己摘下了?”
文娴二话不说,一把揪掉卡在发间的木梳,往地上猛砸,齿刃四分五裂,恰如她岌岌可危风雨飘摇的局势。
“程霖,我给你脸面,你不肯收,我这艘船你也不登,你妄想自己做主,在我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我笑意盎然又拿了一把新梳子,继续梳发,“您丈夫宠幸新欢,是我能横加阻挠的吗,您当我不希望,他只有我这一个二奶吗?郑郑得宠,我五六天没见过良州了,我还巴不得她完蛋。”
我转着椅子,面朝她,目光梭巡她隆起的小腹,“沈太太揣着千娇百贵的小太子爷,公公给您撑腰,您何须畏惧妓女?”
“我当然不畏惧她。”
她压低上身,直挺挺的倾覆而下,我被她逼得接连后仰,脊柱磕在桌角,她的脸差一点便和我重合,她不是暴怒之人,她冷冷淡淡的注视,远比那些厮打的泼妇,更充满震慑感。
“她还太嫩,可是程小姐借刀杀人玩得太漂亮,我不得不防备。”
我笑眯眯举起两只手,连她衣服都不碰,“我听您的话,解决了潘晓白,张世豪不蠢,他记恨上我了,我对您忠心耿耿,您防备我什么呀。”
她冷笑,“你是什么货色,我们都心知肚明,何必装呢。”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什么都不再说,扬长而去。
她走后保姆问我有事吗,我说她能怎样,她生怕伤到,才不会因小失大和我动手。
我叮嘱保姆不要把沈太太来的事透露给良州。
保姆到底是谁的人,我目前猜不准,但她也不想惹是生非得罪文娴,我让她封口,她巴不得,立刻答应了。
次日就是周三,一早司机开车送我抵达美容院,我低垂着头,他带路,吩咐前台安排一名眼生的新人服侍,前台拨了一名男兼职,引领上二楼,拐角的桑拿房,一些侍者正清场,我问他是不做了吗。
他说有一位高官夫人稍后用,由于怀孕,这方面比较小心,怕挤着。
嫁到土皇帝家,气派果然不同,蒸脸都要清场,也就是祖宗老子牛逼大发了,换成东北的二把手,纪检委的早清查了。
说真的,我嫉妒文娴,疯狂痛恶的嫉妒,凭什么她出行吆五喝六,人人敬一声沈太太,而我只能顶着秘书的头衔,有口难言,活在世俗的边缘与婚姻城池外,她如今的一切,我都要,我会逐渐蚕食,不声不响的收归囊中。
途径电梯旁的包房,门自里面拉开,两名黑衣马仔护送着一人走出,非常清瘦漂亮的姑娘,二十出头,不似一般姑娘矫情柔弱,她很是干练利落,握着电话脚步匆匆,我隐约听她喊了句豪哥。
熟悉的称呼,挑起我的好奇,我随口问她是谁。
“皇城会所张老板的马子蒋小姐。”
我不由一愣,除了鲁曼,这是我头一回见到张世豪其他的情妇,她和我擦肩而过时,无意识看了我一眼,她或许认识我,视线停了停才收回。
侍者探臂关掉她离开那间的壁灯,询问我预定的哪间包房。
我哦了声,指着文娴那间,“那儿。”
我给他一张空名头的白金卡,这家美容院总共才六张,我持有一张,他态度更恭敬了,将我送进去,让我稍候,他沏一壶茶。
他刚走,我立马掏出香饵填进鼎炉,混在那些花香里,我嗅了嗅,味道没什么变化,重新扣上盖子。
约摸几分钟,侍者端着托盘回来,我疑惑四下打量着,“这是217吗。”
侍者怔了怔,“隔壁是217,这是218。”
我一拍额头,“哎呀,错了,我预定的217。”
他放下茶盘,拿对讲机连线大厅主管,确认了一遍,他笑着说这是沈太太的包房,的确错了,我上班短也不很熟。